檀侵鹤竖起食指压在唇边,“嘘”一声,道:“再加一条,不要乱说话,小心惊扰到山里的东西。”
几人背身一看,山道上丶密林中,除了他们不见其他活人。
萧潇道:“什麽东西?”
檀侵鹤将手一抱,道:“比如人,再比如鬼。”
萧潇道:“鬼?真的是鬼打墙?”
檀侵鹤对青面和澹台枫道:“你们不觉得自从到了这儿就感觉格外舒坦吗?”
二人闻言一愣,才反应过来到了这儿之後确实浑身轻松。起初青面只以为是其他人修为被压制,他又得以自由行走的缘故,经檀侵鹤这麽说了,才发觉不是的,这种轻松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床榻,格外熟悉。
鬼魂一类,避讳阳气过重,之前一路躲在檀侵鹤袖中,但白日正午时依旧会被阳气灼烧得抓心挠肝,只有夜半稍得惬意。此地虽是白日青天,却不见丝毫阳气,青面他们能如鱼得水,证明是阴气盛行。
萧潇後脑一凉,问:“这里不是现世,难不成我们是在乱葬岗上?”
檀侵鹤勾唇,“谁知道呢?”
萧潇问:“我们到底要去哪儿?总不能一直困在这儿吧。”
“去深山老林处,再等一等。”檀侵鹤看了眼天色,道:“等引路人。”
此话一出,其他人还来不及多问,祢听颓从後面快步走来。
“来了。”
应他的声一般,道路两头突然起了大雾,十分厚重,不过眨眼就已经看不清雾後的路,白色屏障隔断两边。
檀侵鹤拍拍怀梨,让她抓紧苏桉的手,他倾身靠近萧潇,问:“你几岁修道?”
萧潇紧张地看了前後,被他这麽一问,脑子顿住,道:“十八吧,问这个做什麽?”
“十八,年龄正好。”檀侵鹤嘀咕着摇头,“没什麽,当心些。”
白雾愈发浓重,与此同时,一阵敲锣打鼓伴随着尖锐的唢呐声从雾中传来,还有细碎的脚步声。随着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路的两头开始出现人影,两队人从雾中钻了出来。
一边红红火火,打头的两个人提着花篮,沿途撒出大把鲜红花瓣,中间几个摇头晃脑,唢呐声高昂,锣鼓喧天,後面两人各自举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个大大的红‘囍’,引着一顶花轿。
另一边截然相反,两个人往天空撒出一把纸钱,唢呐声听起来凄怨无比,追着从白雾中擡出来一副棺材,那棺材黑得出奇。
花瓣和纸钱在空中交错落下,嘈杂的声音中,两队人如同看不见中间站着的几人,也看不见对面的队伍,只管向前走。
眼看越来越近,萧潇的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他快速问:“怎麽办?”
檀侵鹤面色不变,道:“怕的话把眼睛闭上,很快就过去了。”
青面和怀梨丶苏桉闭上眼背过身去,萧潇前後看了看,管不了什麽面子,跟着闭上眼转过去,将拂尘紧紧握在手中,口中无声地念叨起来。
两边队伍愈发近了,声音忽然大起来,几乎到达响彻云霄的地步。
祢听颓闭了下眼,垂眉敛目,不再多看。
红白一左一右相错开,不再继续前进,围着他们游走转动,连同擡着的花轿和棺材也不放下,进行着什麽神秘仪式一般,锣鼓声不停,唢呐声尖锐。
近了,祢听颓才发现这些人十分高大,不似正常人,每一个都足足有一丈高,但和他们擡着的花轿和棺材比起来还是显得娇小。
那花轿堪比一顶茅草屋,棺材更是比乌篷船还要宽敞,棺身上的黑,不是常见的漆黑,而是浓稠的血液干後的黑红,因为涂抹太厚,看上去就成了黑色。
祢听颓想起萧潇和青面说的,那些女子死後不办丧事办喜事。
山中出现的红白两支队伍,就像是传闻中的洞神派去将选中的女子接回的使者,神秘又诡异。
正想着,聒噪的乐声戛然而止,这群人停住脚步,周围一下子只剩树叶被风吹动的细微响声。
听着没声了,萧潇小心翼翼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先看到一地的花瓣和纸钱,再往上是一片红布被人卷起,露出帘後的座位。他猝然瞪大眼,那顶花轿就停在他面前,两边人掀起帘子往前一撞。
萧潇大叫一声,回过神来已经坐在花轿中,入目俱是鲜红,他一边叫喊一边用力捶打四壁,原本软绵绵的帘子在此时比墙还要坚硬,捶得他手发麻都不见损毁。
祢听颓身形不受控制一晃,天旋地转,待他站稳时,发现自己穿着红衣,手拎花篮。他扭头一看,身侧人还是檀侵鹤,不过是披上孝衣丶拎着纸钱的檀侵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