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听颓竖起的二指连带着整条手臂发颤,平地起风灌入他的袖袍,吹得鼓胀,衣摆也被卷起。
这风愈发猛烈,直到後面演变为飓风,宫殿上方的瓦片被掀飞,殿门摇晃,十殿阎罗挺着的气泄了,追在不器後面的雷电化为云烟消失,他们也被狂风吹得後退几步。
整个地府在此时动荡起来,殿宇摇晃不安,奈何浪打两岸,祢听颓成了唯一的定海神针,不动如山,面目冷峻。
檀侵鹤被风吹得向後滚了一圈,狼狈不已,萧潇用袖袍掩面,将来仪一扔,撑开一道岌岌可危的屏障,伸手拽住试图制止一切的檀侵鹤。
“别去碰他,你会被绞死的!”
与此同时,沣泽上空黑云压城,凭空酝酿出一场倾盆大雨,云间电闪雷鸣,仿佛云层之後有一只上古凶兽虎视眈眈,随时要扑下来将所有人吞吃下腹。
县中百姓纷纷停顿脚步,被诡异的天象吸引注意力,忘了回家避雨,只看着黑云慢慢凝聚出形状,逐渐压低,压得人喘不上气。
雷声轰鸣,同时响彻人间地府。
檀侵鹤跪坐在地,指尖挤出两滴血在地面上飞快画出一个符咒,随後符咒闪过金光飞向祢听颓,但还未近身就被他周身灵力灼烧干净。
“祢听颓!”
祢听颓手腕一转,声如洪钟。
“天地不仁——”
黑云中间出现一个巨大漩涡,从中孕育出一截巨大剑锋,白光从剑锋飞出,罩住整个沣泽,随剑锋同来的还有两团巨大黑雾,在空中朦胧化出两张人脸来,其中一个张开血盆大口,无数鬼魂从中落入人间。
祢听颓手指弯曲,还有半句决在口中,只待念出,悬在沣泽的剑就会如当年在回天门一般落下。
他心口痒了一下,两根魂线穿透皮肤飞出,缠在他的手腕上收紧。
“祢听颓。”
衣摆被人抓住了,祢听颓回头看去,檀侵鹤跪坐在他身後,不知为何脸色苍白得夸张,嘴唇轻颤,道:“收手吧,杀了他们你会遭天谴的。”
祢听颓轻一抖动,两根魂线变得软绵绵地挂在自己手腕上,他馀光扫过地府上空盘旋的天雷,每闪过一次都更亮些,也说明更近了。
“回去。”他另一手弹了一下,檀侵鹤被迫松开他的衣摆,滚入萧潇怀中。
祢听颓收回视线,道:“轮回报应,他要劈就劈死我。”
“生杀由我——”
“不要——”
两道声音重叠,沣泽上空的剑锋如灭世一剑,直接砸下,砸得整个县城为之发颤坍塌。
地府上的天雷也在此刻终于悉数降下,狂风中的人不退反进,手中灵力一擡,硬生生抗住一半天雷,手中捏决将沣泽的不器又向地底推进数丈,恍如要将整个县城直接攮到地府来。
哀声贯耳,凄厉无比。
依山而上的殿宇战栗不止,随着天雷不断落下,萧潇似有所感地发抖,而後发现抖的不是自己,而是靠着他的檀侵鹤。他垂头看去,惊觉不知何时檀侵鹤呕出一口鲜血,尚未止住,後背衣衫已被浸湿。
萧潇惊疑不定,抓住他渡过去些灵力,如泥牛入海毫无起色,急急喝道:“檀侵鹤!你怎麽了?!”
檀侵鹤拨开他的手,就着血画出符咒,这道符咒却不是飞向祢听颓。
血色一闪,後面的五官王面色骤变,顾不上其他冲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厉声问:“你要为了这小子把自己的命搭上吗?!”
檀侵鹤不作声抽回手,符咒穿过五官王阻挡的手没入他额间。
刹那间,落下一半的天雷一改前态,从祢听颓手中转了一个方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降到殿中,劈进檀侵鹤的胸腔,五官王和萧潇被天雷带来的气浪掀飞出去。
强烈的阵痛几近将檀侵鹤撕成无数片,他脸上被雷光映地惨白可怖,陡然瞪大眼失了表情,连面中小痣也随之褪色,最後踉跄向前扑倒,後背闪过白影,竟是三魂七魄在天雷重创下不稳,离体一瞬。
十殿俱是惊诧,为他打入一道固魂符,堪堪稳住他的魂魄。
前方霹雳不断,後面檀侵鹤仍瞪着眼,神智涣散,如提线木偶般死气沉沉躺在地上。
五官王面露心疼,伸手想将他扶起,雷光中的祢听颓手甩出一道灵力,边靠近边幻化出人形,成了另一个他,蹲下身先一步将檀侵鹤搂过来,按着他的手腕传过去大股灵力。
五官王看了眼尚在殿外的祢听颓,又看向自己面前的这个,手握紧掩到袖袍下,“天雷当前,还能抽出神识化为傀儡,这样的好修为,要是死在天雷下就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