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听颓在他躺椅中坐下,拿着那本书翻了翻,“还差一步,暂时没成。”
“差一步?差什麽?”白首翁凑近了,神秘兮兮问:“难道是六根不净?哎呀我早说让你不要娶妻,你非不听!”
祢听颓听了,顺着问:“我还想问你,旁人说我杀妻正道,可我对这件事毫无印象,这是为何?”
白首翁跳起来,惊问:“你不记得了?”
祢听颓摇头,道:“可能是太痛苦,跟着七情六欲一起被剥离了。”
白首翁附和道:“是是,忘了也好,毕竟你修的道不适合娶妻,等我帮你看看差在哪儿。”
他拉起祢听颓的手,手指沿着他掌心的纹路一一摸过。
祢听颓等待期间,问:“果真没有补魂的法器?”
“我还能骗你?”白首翁下巴一指他手中书卷,道:“但书上有写补魂古法,不知有没有用。”
他低头看了片刻,又问:“你要给谁补魂?”
祢听颓随口道:“一个朋友,他用一魂炼成魂线,帮我挡了天雷,魂线消散,魂也没了。”
岂料白首翁听了,直接道:“黄泉府主檀侵鹤吧?你怎麽和他搅和到一起了?”
“你认识他?”祢听颓意外,问:“我还想问呢,这檀侵鹤是什麽来头?相跟走了一路,我只知道他是佳云檀氏的。”
白头翁嘿嘿一笑,“这可巧了,跟你亡妻是一家人。”
祢听颓没好气道:“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白头翁收敛笑意,道:“檀家是女子掌权,最後一任家主檀梓纭先生了檀侵鹤,扔给檀家长老带大,後面又生下女儿檀浸月,十分爱护,亲自教导。”
“檀侵鹤和她不亲近,早早离家在外游历,因此在回天门吞并次州丶火烧檀家时才逃过一劫,想必是无人教导,误入歧途修炼鬼道,他这个人生平低调,仅在百年前以肉身接任黄泉府主时出名一次,後面一直本本分分,没什麽出格的。”
“黄泉府是暂替十殿阎罗看管孤魂野鬼的地方,按理说要肉身成鬼或者成仙才能继任,不过你也看到了,能把一魂拿出来炼化的,能是简单人吗?”
祢听颓翻过书後躺着出神,心中正反复揣摩他的话。
青面说,檀侵鹤灵根损毁,说明他的道半途而废丶再难上一层楼,也过不了奈何,修不成鬼身,十殿阎罗便不能将他纳入名册。鬼道之修,结局多是受反噬而魂飞魄散,死後不入轮回。
白首翁抓着他的手,突然大声道:“找到了!业障不平。”
祢听颓思绪被这一句话拉回来。
“善业够了,杀业不足,天雷难以降下,你也不能成功飞升。”
祢听颓皱眉,“杀业?我的杀业怎麽可能不够?”
无情道不忌杀业,书上记载以往以无情道飞升之人,大部分是杀业极重。
“是啊,光回天门几百口人都够你下地狱了……”白首翁拇指在他耳後一按,纳罕问:“你洗过业了?”
所谓洗业,是借来极北天池之水,洗涤罪业,脱胎换骨,往往是修慈悲道的人因入道前造下罪业或修为停滞才需要洗业,祢听颓自然不用。
白首翁道:“回天门几百条人命不在你身上,你身上根本没有杀业。”
祢听颓年少时醉心玩乐,後来被逼着修道,不似他人循序渐进,而是在生死关头以剑入道。无情道道肃杀冷漠,先是忘己,再是忘人,从祢听颓手上沾血开始,他的杀生业障就在为飞升渡劫累积,如今却说他身上无业,那此前渡的劫是怎麽降下来的呢?
“增长之劫本质为督促修行,只要修为足够就能召来,而飞升之劫,还要看你此身与红尘是否还有牵扯,是否静心明道。”
白首翁看他逐渐烦躁,安抚道:“不急,你再造够杀业,或者去把原来的杀业找回来就能渡劫。”
前者不切实际,後者毫无头绪。
白首翁道:“业障平才能渡劫,想必是有人和你一样飞升受阻,才偷了你的杀业,在十殿阎罗那儿应该能查到,你不如问问檀侵鹤,听说他和那边关系不错。”
看夜游神和谢范二人对他的态度,似是家中长辈对小辈的慈爱宽容,不难看出他在十殿阎罗应该是颇受重视优待。
祢听颓记在心中,看天色不早便打算告辞,临行前又被叫住。
白首翁转动躺椅,扶着把手缓慢坐下,问:“你的七情六欲抽出来,记忆难道没有损毁吗?”
“有。”祢听颓点头
常能感觉到恍惚,不太记得现世是哪一年,对过去也只记得像戎州吞并次州这样的重要节点,其馀细枝末节相当模糊。
祢听颓不以为意道:“活了这麽久怎麽可能什麽都记得一清二楚,忘了就说明不重要,想不起来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