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城王一擡手,数道雷电从殿顶盘桓麒麟口中降下,劈在三人周身,青面脸色一变化为黑雾罩在二人头顶。
那雷电来势汹汹带着火花,与之相比,先前的不过小巫见大巫,饶是十大阴帅想去拉檀侵鹤,也被雷光逼得後退一丈。
雷电落下激起千层云雾,“铛”一声,馀音绕梁。
云雾散去,青面和长娘子从檀侵鹤袖袍下钻出来,只见那些雷电盘踞在祢听颓手心中,最後乖觉地被灵力吞噬。
“他是凡人之躯,禁不得碰。”祢听颓如常收了手,拍掉袖口被烧焦的部分,将不器往上一抛插进屋顶麒麟口中,道:“倘若不愿意,我可以打到大家能好好说话。”
卞城王怒极,“祢三你——”
秦广王拦住他,缓声道:“不必动怒,此事是我十殿私事,的确不便他人过问,檀侵鹤虽是黄泉府主,但始终不是十殿中人,按理没有过问权利。”
言外之意,想掺和这事首先得是十殿阎罗中人,他们在点檀侵鹤。
檀侵鹤眼睫垂下去,阴影投在面中的小痣上,失了平日的嬉皮笑脸,带着些愁绪忧伤。他看向上座十殿右边最末位,恳切道:“那师父呢,你也是这麽想的吗?”
祢听颓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坐在那儿的人赫然顶着姜辛的脸,和幻境中一般无二,此时此刻只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徒弟,眸光混沌,让人摸不清他在想什麽。
“姜辛?”青面看清了他的模样,震惊之馀又涌上愤怒,“你竟是姜辛?你竟成了十殿之一?!”
那人默认了,从末尾走到中间来,目光始终沉沉落在檀侵鹤身上。
“好个十殿!蛰伏隐藏数十年,就为拖一个孩子下水,五官王,你在这边高枕无忧时,见他灵根损毁,见他受万鬼摧折,你可会有一丝心疼?!”
青面怒极反笑,细骨伶仃的手直指台阶上,不见先前惧色。
“你们害他修不了道,还要逼他成鬼供你们驱使,就不怕遭天谴吗?!”
卞城王高声呵斥:“青面鬼!”
五官王迈下一阶来,擡起手示意,“小鹤,过来。”
檀侵鹤无动于衷,他便又往下走了一阶,“小鹤……”
祢听颓错步一挡,“五官王,师徒之情容後再叙,眼下把正事料理了才是。”
五官王视线从檀侵鹤身上滑过来,正视这个当今六州传得沸沸扬扬的即将飞升之人。
“先说长娘子闯入地府一事吧。”
他回到台阶上,轻一擡手,长娘子放在袖中的落花洞女的魂魄悉数飞出,被後面的范谢二人收起清点。
长娘子道:“我想问这些女子的阳寿。”
五官王擡手一抓,一本册子落在他手中,无风自动,哗啦啦翻过数百页後停住,书页上的字迹浮上空,殿中衆人都能看清。
林林总总数十人,俱是阳寿已尽。
长娘子难以置信,“这不可能!难不成她们命中该有此一劫吗?难道她们生来就注定要被献祭给所谓的洞神吗?”
五官王道:“《生死簿》上能记的只有她们的阳寿和死因,至于命运经历不是我们能篡改,甚至天道也不能写定,换而言之,一个人的一生际遇只在他自己手中,是好是坏都是他自己的因果。”
长娘子问:“难道湘川那些女孩是自愿被献祭的吗?她们种了什麽因,才会得到这样烂的果?”
五官王道:“我回答不了你,上天入地也无人能答复你,十殿只管这些人死後该往何处去,该受怎样的刑罚,如果她们的死确有冤屈,会在凶手身上留下罪业,待死後依此定刑,至于活着该怎麽判,那是凡人府衙的事。”
他手指一拨,空中文书换了一页。
“这些女子本该丧命在第一次进山,你扰乱因果,还吞食无辜之人魂魄,杀生作恶,不止你,她们受你鬼力供养,同样有罪。”
“放屁!”长娘子骂道:“错的是吃人落花洞女习俗,是愚昧无知的百姓!你们少将脏水泼给我!”
她用力伸手试图挥散空中文字,但于事无补,只道:“如果不是百姓偏听偏信,又怎会将女儿送进山?又怎会出人命?你们十殿阎罗不思量遏制山中精怪鬼魂,遇到了事只想将责任甩给其他人,要不要脸?!”
秦广王皱起眉,道:“好了,此事到此为止。”
长娘子却道:“完不了,什麽业障我才不在乎,湘川的杀人凶手我自会去杀,哪怕五雷轰顶我也不怕!”
五官王道:“你以为这是杀了那些人就能解决的吗?杀人的到底是人,还是什麽,难道你不明白吗?再直白说,包括沣泽弃婴塔,在戎州吞并次州前为何从未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