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45章储柴。
牛脾山苍翠相连,远远的,有一行碧青的烟直上云霄。
庄蕙娘道:“你瞧那烟,想是谁家在山头燎炭。”
牛脾山连绵无边,山头衆多,横穿了数个郡县,这烟自秋日起便开始有,乃是占有山头的人家,在伐木作炭,或是卖去县里丶或是自家过冬烧用。
她们这样没山的人家便到最近的公家山头,去伐薪过冬,烧炭也行,但大规模伐木作炭,去做买卖,影响了旁人伐薪是不被允许的,告到乡里要吃苦役,除非往深处走,去那无主但可能有野兽出没的深山老林。
总之秋冬见到这行燎炭的青烟,乃是常有的。
倒是山下一行牛车很是罕见,几个车夫笼着袖子,醒目的蹲在那。
季凤指着道:“谁家的牛车呢?怎麽这样多的停在这里?”
她们这会还只稀奇,待往最近的山里走了,才知缘故。
一老男子挥指着,将他们拦下来,
“欸!这处乔家在伐木燎炭,你们要拣柴,上别处去!”
只见他後头仆从衆多,伐木的丶劈柴的,一眼望去,已锯出来不少树墩子,有小片空地光秃秃的,而那空地上,用泥现垒出数个底大口小土窑,生了火,那些木头在窑里燎烧,拣出一筐筐的木炭。
她们先时瞧见的烟原是这座山头来的,那木头要不完全燃烧形成炭,因此烟格外浓。
“乔家?哪个乔家?”季胥道。
那老男子细瘦的个儿,尖颌长脖,头戴小帽,一身绵袍质地上乘,闻言脸上有了傲态,
“还有哪个乔家,自是县里来的乔家,去去去,别在此地碍手碍脚的。”
把手一挥来驱赶他们,那处挑了炭筐的仆从要过路了,运去山下候着的牛车那。
季凤口快道:“这处是公家的山头,凭啥不让我们进去拣柴?乔家也不能这样没理,我告诉乡啬夫去!”
其实一说县里来的乔家,季胥便知,是那县里的富户,大房的季富便是在给他家做将车的车夫,常听金氏吹嘘,说这家多麽富,还有舅亲是做县丞的。
季胥不及拦住季凤的话口,只见那老男子脸上不以为然,
“乡啬夫?我倒不知乡啬夫还能管我乔家的事,县丞的令,这处山头由田啬夫看守,直到大雪日,进山的一律按擅闯公家山田处置!”
“田啬夫!这帮人你来管管!”说罢嗓子一喊。
後头忙碌处,一猿臂蜂腰的男子转过来,布条裹额,天冷了也只是一身布衣,腰间照旧别着一杆鞭子,是从前在公田见过的。
季珠一下抓紧了阿姊的衣袖,这孩子上回见他鞭挞刑役犯,这会子还是怯怯的,见他已向这处走来,小声叫道:
“阿姊……”
季胥抚她靠着自己,视线里,北风刮的树影摇动,那双眼睛黑沉沉的。
“我们这就走,这就走。”庄蕙娘乍一见此人,如临大敌道。
在後头兜开手,将他们这些人拦向远处去,直走出好远,还抚着心口不安。
“婶儿怎麽这样心神不宁?”季胥问道,她还是头回见庄蕙娘这般神色大变。
庄蕙娘先指着山路旁,哄他们孩子道:“那有些松球,你们四个边拣了去,看谁拣的多。”
待孩子都散开些,方低了嗓门,凑耳道:
“那人我识的,他杀过人。”
一行人往更远的山头行去,只听庄蕙娘娓娓道来:
“我母家是隔壁雍乐乡庄氏里的,依稀记得做女娘的时候,有一户人家逃荒到我们那落了户,是一对老夫妻带着个有身孕的女娘,
因是外姓,有些坏心肠的时常挤兑辱骂,砸他家房顶,偷他家东西,他们的日子并不好过,
後来这女娘嫁给了本地一户杀猪匠,也是朝打夕骂的,连幼子亦不能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