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的他们三人,便正好同路向县里去,隔的不远不近,走不多远,崔广宗道:
“你们也太慢了,这车就有这麽重?”
季胥道:“你若是赶时辰,可以先走,没事的,不用等我们。”
“究竟还是我来替你罢。”
说罢,便将举了的火把递给她,等她接去。
“不用了,这挺重的,你先走罢。”季胥跟他不熟,因而婉拒道。
“虽说我不如冯三与你要好,到底也是小时一处玩的,这麽客气做什麽?倒像变了个人。”崔广宗看了她一会,说道。
季胥便松开车把手,找补了一句:“是麽,兴许是离家久了,生疏了。”
崔广宗便不言语了,弯腰推了车,身影沉默的向前。
季胥接了火把在後头,牵了季凤,有自己的思虑。
不过季凤的话,很快又勾回她的神思,
“阿姊,卖豆腐挣了钱,你最想干什麽?”
“凤妹先说,最想干什麽?”季胥道。
季凤畅想了一番,好些想头闪过,道:“我们一起说。”
最後,都异口同声道:“打井。”
不禁相视而笑,因着以卖吃食为营生,便极其费水,像半夜里做豆腐,一瓮水都不够用的,还得去公用的吃水井打水回来。
天黑黑的,举着火把来洒了水,来回得走二里路呢,就提回来一桶水,费事又费力。
更别提平日洗漱了,一旦日阳好,三姊妹洗头洗澡,那水是一趟又一趟的提,季凤是看久了阿姊这样忙累,不禁心疼,便惦记着打水井。
季胥也觉有一口在竈屋前的水井,能便宜许多。
“本固里,除了冯家,还没有第二户有自己的吃水井的呢。”季凤道。
因着打井请人费钱,买陶井圈又贵,那讲究的还得设井栏丶井棚,更别提每年立秋日,浚井改水,都是一笔支出,因而本固里都还是早年里,各家出钱打的一口吃水井,用到今日。
自家也有一口井?季凤光想想,便足了劲头。
“再围上院子,买些鸡鸭来养,每天都能拣鸡鸭子吃,这日子想想就好……”季凤美道。
“都会有的。”
季胥想的还不止这些呢,一路说着话,也不觉脚下累乏了。
出亭门时,向亭内喊了亭父来开门,亭父哈欠连天盘问了去处,便开门放行了。
走到这会,天也擦亮了,在黄土里灭了火把继续向县城去。
季胥腾了手,道:“也不好让你一直替我,你歇歇罢,下剩的路我自己来。”
“这又不累人,打铁比这吃力多了。”崔广宗道。
见季胥一再生分坚持,便撂下车给她,擡脚大步走了。
连季胥包了几块香煎豆腐给她,说:“这一路难为你了,几块豆腐拿着吃罢,不值什麽,就是有些凉了。”
他也只把手一挥,说:“我不好豆脯。”
季凤在後头道:“是豆腐不是豆脯!真是个没口福的呆子。”
朦胧中,这条乡道上的人也多了起来,俱是离县里近些的乡出来的乡民,挑担背筐的,露水翠绿的菜,还有那活蹦乱跳的鱼虾,都趁早往县城赶。
还有到的更早的,已是在灵水县南城门排起了队,只见城墙上一小卒在放锁链,那高悬的吊桥缓缓放下来,架在城外的河道上,听的哐当一声,那紧闭的城门缝隙越来越大,能望见城内的河砾大道了。
排队的乡民喜上眉梢,
“城门开咯!”
“城门开了!”
“官爷,我走亲戚,这鱼虾送亲戚的。”
“我在里头一家做佣力,这菜带着自己吃的,您看我的传,都写了。”
只见那些乡民,说着话,都近前了,往门卒手里暗暗塞了什麽,门卒便不与理论,摆手放行了。
季胥瞧见,便也从钱袋里掏出两枚钱,攥在手心。
轮到自己时,将竹传并钱递了与对方,门卒便放过了,没有追问她既然传上写的进城缘由是为人庖厨,却又推这一大车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