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哟,蚊子似的,听不见。”季胥故意闹她,俯身将耳凑去。
“想!”季凤便大着嗓门向她耳朵。
季胥转而问季珠,“小珠呢?”
季珠点头,乖声道:“想!”
季凤笑道:“她自是想的,从前我们在牛脾山翻野菜走远了,还到过那书馆附近呢,里头的学生捧着书卷摇头晃脑,把她看得眼都直了,一路都跟着背呢。”
季珠说着便摇头晃脑起来,学舌背道: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将人逗得捧腹,季胥同时也庆幸,这个年岁送去啓蒙,正值合适,没有蹉跎了她对诗的好记性。
既已说定去书馆啓蒙,那笔墨简砚的用具自然得置办起来。
索性家里也有牛车,隔日,季胥便带她们一道去县里。
两个小家夥喜不自禁,穿起那水绿的鸡鸣布绵衣,连缝制的小包也斜斜挎上了,将素日攒的铜钱全装里头,一骨碌爬上了牛车。
吹着小风,季凤一路和这个叔那个婶招呼不断。
“二凤和小珠也跟去卖豆腐呐?能把五铢钱数的清爽吗?”
季凤笑道:“阿姊带我们去县里书肆买笔墨呢。”
一时便听说,因她们姊妹要去书馆啓蒙的缘故,季凤这张嘴,是藏不住这样的好事的,旁人便打趣道:
“你们季家二房,也要出个女大儒了?”
眼下正值春耕,这事上半日在田间地头一传,各家各户都晓得了,少不得言三语四一番。
只见田里,廖氏抽鞭赶着赁来的牛,牵引着一种碎土工具“耢”,自己站在上边,左右还放置了两笼石头来增大压力,听说了,撇嘴道:
“送去啓蒙能费几个钱,胥女开豆腐肆挣上这麽些钱,早该送去了,我要是她,还等到这会子,早送我女儿去了。”
旁人知这廖春月爱说大话的,可巧她家女儿崔思挎着竹箪,来给田间的母翁亲戚们送朝食,便打趣道:
“思女,你母合计要送你去书馆啓蒙呢!”
听的崔思云里雾里,廖氏喝停了牛,自木耢上下来,一面招呼亲戚家人来用朝食,一面道:
“别听他们浑说,女娘家去啓蒙这不是有钱烧的慌?将来还能为官做宰?倒不如在家学学针黹丶架釜造饭的。”
崔思便知,又是她母吹嘘了,搁下竹箪,自田埂跑去季家大房的田里,找季元说话了。
她倒不眼馋去啓什麽蒙,全本固里也没有这样的事,唯一的读书人还是冯家老三恽郎。
季元那里正骂道:“这季二凤,不过这麽点小事就昭告天下,生怕谁被蒙在鼓里,待我嫁了,手里使了钱,也让弟妹去念书啓蒙去!”
听的金氏欢喜一阵,好阿娇的念叨,说起嫁人之事,她向一旁牵牛犁地的季富道:
“待春耕忙完了,我也想带孩子们去趟县城,元女的嫁妆箱子还差不少东西,得赶紧添置了。”
只见季富赶了一头骨头嶙峋的黄牛,别家都到碎土丶灌水摩面的顺序了,他家连地都尚未犁完。
皆因他迟了两日归家,金氏托人给他带口信催他,他那头道是东家活多,绊住了脚,要迟些,如今道:
“你知道县里是什麽境况?就带孩子们去,出了两起孩童失踪的案子,你这样带这些孩子去,仔细不留神被贼人拐走了!我可没弟媳那工夫,东找西找的。”
金氏被噎了噎,想想也是,季虎孩是最难看管的,除非拿根绳拴在腰带上,才不乱跑,便道:
“既这样,我一人去,你哪日回县城,将车驼了我一道去。”
季富道:“我不往县城去,春耕完了要去邻县拉药材,大後日晚上便走,你也甭去县里采办了,那县市远,东西又贵,便在乡市挑拣一番,还能缺什麽不成?”
这话听的金氏默不作声,心里越发起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