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神,是这时候的路神,百姓出行前都会祭一祭,以葆路途平安。
只见王典计在路边设了小土坛,上头燃火,催着季胥来拜了,自己沿着坛边,向地下祭酒,嘴里嘀嘀咕咕的:
“今既出行,道路开张。风伯雨师,酒道中央……”
牛车吱吱呀呀渐渐走远了,旭日初升,季胥回头再看,远处送行的人只能看清个黑点了。
“阿姊,小珠,你们瞧,前面那路竟宽成那样!”
她们从乡里颠簸的小路走了几十里,只见一条宽阔平坦的道路现在眼前,两旁的山,硬生生的被堑开了,山中多出一条道来。
“什麽人修的?连山也能劈开!”季凤惊道。
“这是驰道,只有朝廷才能主张修缮,倾注了诸多的人力。”
走惯了坑坑洼洼的小路,这驰道在季胥眼里也是条“高速公路”了,毕竟有三十米宽呢,分成三股道,还修的平坦。
不过,这中央三丈,也就是最中间那股道,并非普通百姓能走车穿行的,乃是君王车驾的专有道路,也叫做“天子道”。
普通吏民走两侧,若擅自行走“天子道”,车具要被缴收。
对季胥来说,能走两侧的旁道也是好的,这比小路不知好多少,对没有减震的牛车来说,不颠簸就是对屁股和腰椎最大的友好,她一挥鞭,将牛车赶上旁道。
日头西晒,还能借这山头躲躲阴,真好。
不紧不慢的赶路,偶然看见奔走各地传递文书的车辆马匹,穿梭在道上,凤丶珠新奇不已。
“瞧那枣红的大马!在乡里可是见不着的,难怪修驰道,用处竟这样大。”
季珠好奇道:“我们的传,也是这样传递着办好的?”
季胥笑了说是,便见她恍然大悟,像是了解了这个世界的运作体系一样,小脑袋瓜里不知在想什麽。
黄昏时分,她们走了有百十里路,如期到了陈邮人所说的驿站。
这驿站是比邮舍更高级别的邮书迎送之站,邮舍的邮人是步递,这驿站的驿卒是马递。
院里还能看见驿卒翻身下马,大步进了舍内,後头有厩夫牵了马去饮喂。
除了这些公职人员,驿站也接待外出的百姓,按客舍好次收钱。
季胥跳下车,牵牛入内,凤丶珠两个头回来这样的地方,在车上探头张望。
“这就是驿站了。”
“干净的。”
她们说道。
“站住!”
只听望楼上一声喝,一小吏探着身子,手指她们道,
“今日驿站不接外客!”
季胥道:“不知是何缘故,我们一行赶路至此,再向前要三十里外方有落脚的邮舍,天黑前恐怕赶不到了。”
那小吏高高在上道:“明儿督邮大人要下榻驿站,你瞧这里外才叫扫的多干净,要你住进来岂不污秽了?”
“我们走时定将所经之地扫干净,不教费事。”
小吏说罢便挥手驱赶她们,任季胥说软话商量也不松口。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我们身上又没泥点子,哪就污秽了?他是督邮的王八小儿麽,这样奉承,住都不让住了。”
走出院门,季凤一阵骂,望了望天色道,
“阿姊,太阳落山了,咱们还往前走吗?”
季胥环望一周,道:“不走了,这处墙角避风,借着驿站的人气,咱们扎油布,在这留夜。”
说话便干,四角立杆,姊妹仨人合力,将油布牵开,个高的季胥负责在高处四角扎麻绳,个矮的季凤则在低处扎,季珠负责帮忙递东西。
三人配合着,只见牛车上,一个四方的帐篷很快扎好了。
季凤拍手道:“还是阿姊有主意,王八小儿,不让我们进,还就没有住的地方了!”
朝那望楼方向叉腰咄了口。
季珠也学她,小脚一跺,咄了口。
季胥将小温炉和铁釜拿出来,为赶路,她们路上吃的熟鸡子,并些用凉水拌开的干粮糊糊。
这会子趁天色未暗,做点热食来吃,只听此啦啦一声,黄澄澄的鸡蛋打入小釜中,煎的外焦里嫩,水一冲汤色变得乳白。
她们带了个小木桶,半路遇上小河溪流,灌上半桶做补给,这会儿正好用的上。
面饼在里头煮松,舀些事先配好的料,烫上三颗刘家给的菘菜。
三人捧着碗,满足的吃了起来,只见远处夕阳正好,边吃边赏,一时心情都好了。
那小吏在望楼上,只觉一股霸道的香味窜上来,嗅了几下,肚子哀鸣不已。
他探身望去,只见东院墙旁,那被他驱赶的小郎,带着两个妹妹,对着夕阳正吃晡食,有说有笑的,竟一点不愁苦。
可怜他馋的直嘬牙,只能咬了口手中干巴无味的馕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