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可惜咱这儿的田地也种不来北地的麦子,不然明年就种麦子了。”
廖氏听说,抿了抿穿针线,乐的啐道:
“咄!该!面粉涨价,看那胥女可还做不做那角子,涨啊,再涨高点才好!教她亏本去!”
面粉涨价之事,金氏自也知晓了,她可谓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面粉涨价,这本固里,首当其冲的就是做面食生意最广的季胥,最好令她再也做不了面食,又是盖房,又是做那绵衣裳的,且看她日後如何张狂;
忧的是,自家季止可也在卖角子,虽说没多大赚头,但好歹一日能给她挣回个六钱丶七钱的,贴补贴补,都能买一斤肉了,倒比起头卖果脯强点。
想到这,不禁丧了脸,捏着个空袋回家,她原是出去粮肆买白面的。
烧火的季止见状问道:“母怎麽没将面粉买回来?我还等着做角子呢。”
那些隔夜角子,後来都发黄,有馊味了,金氏还唆使她去卖,她就偷偷倒了,哄她说跌了一跤,沾上了路边的屎,没法卖了,要做新的,金氏骂骂咧咧的去买面粉了。
“做啥做,那面粉涨到八十钱一斛了,”
金氏比着手指头,
“都够买两斛稻谷了,还买回家来,那不是冤大头麽?”
“涨价了?“进竈屋寻吃食的季元听言,不由的拍手称快,“看那胥女可怎麽办!该!”
季止顿时灰了心,一屁股哀坐在竈下,“那我可怎麽办,我还得卖角子啊,涨什麽不好,偏偏涨面粉。”
季元便道:“我看你也别卖了,本儿都回不来,索性留在家,帮着做活儿。”
近来因季止做点买卖,能赚几个子,她闲在家中,少不的被金氏使唤去烧火舂米的,累死人了。
“你就安安心心的,待我嫁去了县城,还愁没有咱家的好日子?
你还小,跟着伺候我几年,待及笄了,我还给你介绍一个富户呢。”季元道。
季止听的发闷,甩手进屋,一面气道:
“天天说嫁富户,当心嫁个贼心汉,要打要骂的,就看盛昌里那些小富户,多少是好伺候的!要嫁你自己嫁,别拉上我!”
“我可是长姊,死丫头怎麽跟我说话的!该你面粉涨价,该!该!”
季元在外拍门,扰的大房没有安生。
“哟,庄婶儿?你还不知道罢?面粉涨价啦!得八十钱一斛咯!”
庄蕙娘在菜园子里摘菘菜,旁边过路的,幸灾乐祸同她道,陈家帮着季胥卖东西,背地不少眼热的。
庄蕙娘听说,连菜也顾不的摘了,急匆匆向季胥家去,和她说这事。
“婶儿先别急,你来。”
庄蕙娘被领进西屋。
只见墙梁上挂着有布橐,也有柳篮,里头装着应是杂物,墙根好些陶罐,不知是何。
那北墙边的木架子,她记得是自家那汉子做的粮架,眼下堆着些鼓囊囊的袋口,似有面粉的尘迹。
“一,二,三,四……九,十,十斛?都是面粉?”庄蕙娘惊道。
季胥点头,打从决定要囤粮,一点点攒的,她也不瞒庄蕙娘,说起屯粮念头的来历。
“还是你机灵,这谁能想到囤这些个面粉哪,这样能省了不少本钱。”庄蕙娘道。
季胥却忖着,好一会儿方言语:
“我和婶儿,加起来每日能卖五十多份角子,照这个用量,这些面粉能坚持一个月左右,八十钱的面粉,咬咬牙,少挣些,倒也还能继续卖,但……”
“但什麽?”庄蕙娘道。
季胥摇了摇头,没有将心中担忧说出来,届时走一步看一步罢,现在告诉庄蕙娘,不过徒添一人忧心。
庄蕙娘想了想,道:“若是日後你买了那八十钱的面粉,本钱多了,我这儿少给一成,也使得,不能让你一人担着。”
季胥道:“哪就要少婶儿的钱,这些本钱我还受的住,婶儿放心,不到这步的。”
这面粉涨价之事,倒给季胥敲了警钟,如今家中可没能来得及囤下稻谷,素日都是随吃随买,眼看吃的也就剩小半袋子了,她问道:
“婶儿家可有过冬粮?我想着,如今白面涨价,跟关东旱灾有关系,咱们这虽是饭稻羹鱼,不吃麦饭,今年秋收也算是丰年,
可咱们扬州的稻谷也是运往各地的,关东又是全国的供粮要地,六谷粮价俱是一价带一价的,我猜疑着,稻谷也会受点影响,想囤些过冬稻谷,婶儿家若是不足,要不要也趁如今,稻谷还平价,囤一点?”
虽有平准署平抑粮价,但遇上天灾人祸,平准署也控不住,面粉价钱便是例子,关东那头怕是麦价飞涨了,还是要多做打算。
“我家为着纳口算钱,大半多的粮一过农忙便卖了,如今家里剩的稻谷不多,平日里省着吃,豆子倒还多些。”
庄蕙娘拿不了这主意,她也不大懂这些,便揣着这话,回去同吕媪商量。
吕媪听说,闷头想了半日,她可还有印象,有一年她们这遇上水灾,那时她都还小,地里的稻谷,全被决堤的河水冲毁了,那年粮价飞涨,家家户户过的苦哪,有熬不下去的,便举家逃往粮丰的蜀地,去乞食避难;也有那壮了胆,去抢富户的,总之乱糟糟的,好几年才缓过来。
吕媪点了点头,“囤点也好,咱家的稻谷,都吃不到除日,豆子还多,却也不能日日吃豆粥豆饭,况且也不够捱到明年秋收,好在你如今也能挣上钱,车儿在窑场也有进项,咱们便买些来备着,总比等日後涨价了买贵的好。”
“那母说,咱家买多少好?”庄蕙娘道。
吕媪去屋子里点钱了,出来将钱袋子掖在她手里,
“你瞧着胥女,她买多少,咱们家人口多,但还有点自家种的粮,日後也能掺了豆子省着来煮,便买她的三成之数。”
“哎!”庄蕙娘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