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去见萧承渊。”她?的声音不轻不重,稳稳地落在石生耳中。
石生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躬身应道:“是。”
他没?有多余的话,只是沉默地调转方向,毕恭毕敬地引着她?向军营核心区域,那座象征着最?高权力与威严的、巨大的玄黑色帅帐走去。
通往帅帐的路更加宽阔,守卫也更加森严。甲胄鲜明的亲兵如同冰冷的铁塑,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
大帐门口?,石生对沈昭华说道:“夫人在此稍候。”
说完他率先打帘而?入。毡帘厚重,隔绝内外。
没?多久,石生复又出来?了:“夫人请。”
他为沈昭华掀开帘子,一股暖意混合着熟悉的、冷冽的石叶香扑面而?来?。沈昭华脚步没?有丝毫迟疑,径直走了进去。
帐内空间宽敞,陈设却依旧带着军旅的简练。
巨大的地形沙盘占据一角,墙上悬挂着北境舆图,上面朱砂圈点,标注着敌我态势。
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案几后,萧承渊正埋首于一堆军报文书之中。
他穿着玄色常服,未着甲胄,但挺拔的身姿和眉宇间凝而?不散的肃杀之气,依旧散发着无形的威压。
他左手随意搭在案上,飞卢剑留下的伤已被妥善处理,包着纱布。
听到脚步声,他并未立刻抬头,只是握笔的手指微微收紧,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小团墨迹。
石生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厚重的毡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声响和窥视。
帐内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安静的能清晰地听见笔墨在宣纸上晕染的轻响。
萧承渊的帐中依旧没?有生炭火,帐中冷寒刺骨,沈昭华忍不住裹了裹身上的披风,一股与此地格格不入的杜若香传来?,让她?忍不住鼻头酸涩。
沈昭华停在距离书案几步远的地方,没?有再靠近。
她?看着他,这个曾让她?一眼万年、倾尽所有去爱的男人,此刻却只觉得无比陌生,心头只剩下一片冰封的荒原。
那些汹涌的爱意,在经?历了那么?多次生生死死以后,似乎都被抽干了,磨平了,只剩下疲惫。
“你要见我。”萧承渊终于放下笔,抬起头。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平静无波的眼眸定定地看着沈昭华。
“是。”沈昭华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她?的声音同样?平稳,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我来?,是求你一件事。”
“求?”萧承渊英挺的眉峰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这个词从她?口?中说出,带着一种?刺耳的讽刺。
她?为了温景珩可以跪地哀求,如今又是为了何事来?“求”他?他心中隐隐有了预感,一股怒意开始在心口?凝聚。
“是,求你。”沈昭华重复着,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掷地有声:“放我离开平戎。给我一纸和离书,从此,你我婚嫁各不相干,生死再无瓜葛。”
“和离书?”萧承渊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帐篷上拉出长长的、极具压迫感的影子。
他绕过案几,一步步走向沈昭华,步履沉稳,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他停在离她?仅一步之遥的地方,近得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寒意和那冷冽的石叶香,近得她?能看到他眼中翻涌的、被强行压抑的风暴。
“沈昭华,你再说一遍?”
他低沉的声音里蕴含着雷霆之怒,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沈昭华却毫无惧色,甚至微微仰起头,直视着他眼中翻滚的怒火:“我说,请将军赐我一纸和离书,放我离开。凉州城外,将军带走柳舒涵,将我弃于乱军之中时,你我夫妻情?分就已断绝。如今,将军将我囚于营中,名为安置,实为圈禁。既已无情?,何苦相看两厌?不如放我归去,一别两宽!”
“圈禁?”萧承渊猛地伸手,一把攥住她?纤细的手腕。沈昭华吃痛地闷哼一声,却倔强地咬着唇,不肯示弱。
他眼中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偏执的占有欲:“沈昭华,你搞清楚,你是我的妻,是我萧承渊明媒正娶的夫人。无论发生过什么?,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永远是我的人。你想?走?想?去哪里?去找那个乱臣贼子温景珩吗?!”
“温景珩”三?个字如同导火索,瞬间点燃了沈昭华压抑的怒火和无法言说的痛楚。她?奋力挣扎,想?要甩开他的钳制,却徒劳无功,反而?牵扯到肩头的伤,疼得她?额头渗出冷汗。
“放开我!”她?用尽全力嘶吼道,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恨意,“萧承渊,你凭什么??你到如今怎么?还?能大言不惭地说出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我这个明媒正娶的夫人,不是被你亲手丢弃的吗?凉州城外,你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柳舒涵,如今,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我并非选择她?,我的心里只有……”萧承渊攥着她?手腕的手微微颤抖,连带着左手包裹的伤口?也渗出了一丝血红,可那无数次在心中轰鸣的心声,却堵在喉头怎么?也说不出口?。
“只有什么??”沈昭华厉声打断他,眼中满是讥诮,“只有你的大义?只有你的责任?你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又何谈家国?大义?萧承渊,别再找借口?了。你的选择,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在你心里,我沈昭华从来?就不是那个值得你费心守护的人,我只是你权衡利弊后,可以随时牺牲、随时丢弃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