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溪想,如果闻叙白此刻表现出哪怕一丝的不赞同,犹豫,或者为闻予安说话的意思,那么从今往后,他不会再给闻叙白任何一个眼神。
然而,闻叙白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快,也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几乎没有思考,只是看着闻溪的眼睛,“记得提前通知我。”
闻溪微微歪了歪头,他是真的在好奇,在不解。
“为什么?”闻溪步步紧逼,“闻叙白,他难道不是你朝夕相处了十八年的弟弟吗?十八年的感情,在你这里就这么一文不值?”
“还是说,你本质上就是个冷血的怪物?死的是哪个弟弟,对你来说都无所谓?”
可怜的小猫只能用最尖锐的武器武装自己,在内心筑起的城墙外布满荆棘,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也拒绝任何可能的温暖。
面对闻溪咄咄逼人的质问,闻叙白脸上并没有出现被冒犯的怒意,反而掠过一丝……无奈?
他忽然抬起手,动作快得让闻溪来不及反应,那只骨节分明,带着温热的手掌,轻轻地落在了闻溪的头顶,甚至带着点安抚意味地,揉了揉他柔软的黑发。
闻溪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他几乎是立刻猛地向后仰头,身体重重撞在椅背上,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你做什么?”
闻叙白没有追过去,那只手自然地收了回来,他看着闻溪炸毛警惕的样子,语气平静,“我说过,我的弟弟,只有你一个。”
闻溪的眼神里写满了不信。
闻叙白并不意外他的反应。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被闻溪动作带歪的衬衫袖口,姿态从容。
“我想,你或许还没有真正的了解闻家。”
闻叙白的声音低沉下来,“听我说完,你再来判断我,到底是不是别有用心,可以吗?”
同一种伤痕下的产物
圣德安洲理事会的最高决策层,由四位议长组成。
他们分别代表着不同领域的绝对话语权。这四个席位,百年来一直由郗家、祁家、霍家……以及闻家所把持。
但如今的闻家,早已不在其列。
四大豪门,代代都有高等级alpha诞生,这不仅是血脉的延续,更是家族荣耀与权力的基石。
可以说,他们从出生的那一刻起,未来的道路就被精心规划好了,成为议长,延续家族的辉煌。闻家,也不例外。
闻叙白的目光看向闻溪。
“闻家的衰落,始于父亲这一代,根源,是权力,是继承权的归属,是兄弟阋墙。”
“父亲有野心,也有手段,更够狠。在与原本定下的继承人我们的大伯,争夺家族控制权的过程中,他是最终的胜利者。过程如何,外人不得而知,只知道那段时间,闻家内部腥风血雨。”
“大伯死了。作为当时代表闻家的理事会议长,他的死亡让那个位置空悬。父亲本以为,作为胜利者,他将顺理成章地接替兄长,重振闻家在理事会的荣光。”
“然而,理事会拒绝了他。他们要求投票表决,结果父亲落选了,原因很简单。虽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证明大伯的死与父亲有关,但明眼人都心知肚明。理事会无法接受一个可能背负着弑兄罪名的人坐上议长的位置。”
“父亲心高气傲,闻家百年基业,他无法接受这样的失败。他发誓要证明自己,要带领闻家重新夺回失去的一切。”
“坏就坏在,他不是一个能禁得住诱惑的人。为了快速积累资本,填补闻家因内斗和失去议长席位造成的巨大亏空,他铤而走险,结果不仅没能挽回,反而让整个集团雪上加霜,陷入更大的危机。”
而为了挽救濒临崩溃的家族企业,闻父选择了一条捷径,联姻。
他娶了闻母,一个家庭背景远不如闻家,但当时拥有巨额流动资金的家族的女儿。
婚后,闻母家族的确倾力相助,庞大的资金注入暂时堵住了窟窿,让闻家集团表面上恢复了运转,甚至重现了一丝虚假的繁荣。
但那只是饮鸩止渴。根基已经腐朽,漏洞从未真正填补,只是被暂时掩盖了。
闻叙白摇了摇头。
“再后来,母亲生下了我。”
闻叙白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闻溪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的冷意。
“这本该是家族延续的希望,然而,父亲却在这时闹出了绯闻。”
闻母性格敏感多疑,这场风波彻底点燃了她心中的猜忌和怒火。两人开始了无休止的争吵和冷战。
而闻叙白,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成了这场战争中被遗忘的存在。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彼此的怨怼和指责,没有闻叙白的位置。
闻母陷入了长期的疑神疑鬼,闻父则坚称自己无辜。这种令人窒息的家庭氛围,竟然持续了整整一年。
即使后来他们因为某种原因,或许是利益的捆绑,或许是外界的压力,勉强和好。
但父母这个角色,对他们而言,似乎依旧陌生。
他们不知道怎么照顾孩子,或者根本不愿意花费精力。闻叙白与他们相处的时间少得可怜。
甚至在闻叙白六岁那年,一次常规的分化潜力检测报告出了差错,结果显示闻叙白未来极有可能只是个beta。
一个beta在闻家这样的家族,尤其是在一个极度渴望靠高等级alpha重振声威的父亲眼里,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价值大打折扣,意味着可以放弃。
闻叙白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他们选择了放弃我。一个才六岁,刚刚开始懵懂认知世界的孩子,因为一张错误的报告单,被亲生父母视为无用的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