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山头,要管得井井有条,也十分不易。
谢寒衣当初就是以不想为俗务所累为由,拒绝独占山头,只挑了浮日峰与落霞峰之间的一片凹地水域,建了自己的洞府。
沐扶云捧着前日从谢寒衣那儿拿来的地图,站在浮日峰半山腰处仔细研究。
宗门内的其他山头都高高耸立,位置分明,不必地图指引,便能找到去路。
唯有泠山泽不同。
除了掌门,旁人皆未到过其附近,更别提给她指路了。
因此,还在试炼台的时候,她便留了个心眼,趁着谢寒衣还未离去,多问了一句。
谢寒衣倒像未想到这些似的,愣了一瞬,随即让人送来一块帛,以灵力凝为墨,在帛上寥寥画了几笔,当作地图交给她。
沐扶云见他画得如行云流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便也没多想,只当是寻常的地图,即刻双手捧着收起,直到现在展开细看,却忍不住惊讶地赞叹。
谢寒衣的画艺着实高超,如他传说中的剑术一般,寥寥数笔,便勾勒出天衍山脉的景致意趣,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最重要的是,图上泛着淡淡金色的线条,会随着位置的变化而慢慢移动。
仿佛指引着她一般,山间的景致本不清晰,随着她逐渐接近与谢寒衣相遇的那片水潭,那些缭绕在画中的云雾渐渐散开,露出底下掩映的一道曲折小道。
沐扶云反复辨清方向,绕着水潭走了大半圈,走至一处浓荫下,站定片刻,眼前才出现图上的那条小道。
“果然是设了禁制的。难怪会在这儿遇见他。”
原来,这里就是浮日峰与泠山泽的相交之处。
她点头低喃一句,遂收起地图,沿着小道继续前行。
起初,道路两边的景致一切正常,除了高低的古木芳草,便是黑泥野花。
可当她从两株并排而立,生得格外粗壮的参天巨树之间穿过时,周遭的温度便陡然降了下来,好像一下从秋季进入寒冬腊月一般。
原本碧绿茂盛的枝叶,也变得凋敝干枯,树枝落叶上,甚至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霜雪。
随着她越往前走,那股寒意便越刺骨,直到穿过一个挂满冰棱的山洞,再走出洞口时,方觉别有洞天。
眼前是一片平滑如镜的巨大水泊,水上、岸边,皆被飘渺的白雾笼罩着,那是寒冷导致的水汽凝结。
水泊的四周,是连绵的山体,从上至下,皆被一层冰霜覆盖。
这便是泠山泽了。
沐扶云呆了呆,望着眼前这个仿佛与天衍宗其他地方处在完全两个世界一般的地方,忽然明白了谢寒衣身上那种总也化不开的霜雪气息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常年居住在这样的冰冷的地方,哪里能不受影响呢?
大约是早已察觉到她的出现,水边的巨石上,立着一道熟悉的洁白身影。
此刻,他转过身来,垂下眼帘,对上沐扶云的视线,轻声道:“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