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钱是小事,陈大爷捶胸顿足后悔着不该多嘴去讨,他做生意的物件折了,损失惨重,这下要得不吃不喝多久才能为孙女备一份不被婆家轻视的嫁妆!
“殿下,我们的人要去帮忙吗?”金晨宵知道裴昭樱的性子见不得老幼受欺凌,请示了一声。
“肖泊大人还在呢,他不会不管的。”
金晨宵不这么认为,那面摊旁一大群人脸色都变了,围观的围观,议论的议论,肖泊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
怎么会出手呢?
谢铮率先开口骂道:
“喂!你这人吃霸王餐还耍横打杂,有没有廉耻?快把钱赔了,绕半个弯就是大理寺呢,小心拿你去见官!”
“你少唬我,大理寺办的是大案要案,会管我这十文二十文钱的小官司?我便是不给,你能拿我怎样?”
壮汉懒洋洋地要走,被谢铮出声拦了一拦,直觉身为地痞一霸的面子受损,加之陈三娘一个小姑娘嚷嚷着不让走,壮汉抬手就要把这个细弱的姑娘掀翻。
先倒地的是他自己。
倒地好大的动静,溅起来一片呛人的黄土,壮汉后脑蒙蒙地疼,眼睛一眨,不明白为何转瞬之间视野变换成蓝天了。
“不给就别走了,赔钱——你的面钱,桌椅板凳钱,老人家受惊的补偿费,惹乱子导致的生意损失费,还有我的面钱。”
肖泊开口算得清楚彻底,让谢铮咋舌不愧是大理寺最优秀的办案官员。
壮汉才对着陈三娘伸手,他便站起来,出手迅疾如电直接抓着他的胳膊把人一整个摔在地上了。
出门在外不便暴露官身,底层百姓的生活,暴力震慑往往最简单有效。
壮汉眼冒金星地打量着淡然的出尘如竹的男子,大腿还没他胳膊粗,可他从原始的本能上能感受到,此人拧断他的脖子也会如砍瓜切菜般便捷!
“我……我没钱。”
“没钱啊,那你把你这身衣服脱下来抵债吧。”肖泊神色虽淡,语气比任何人都要坚决,好似这面摊是他开的。
壮汉叫苦不迭,他是个穷混混,全身上下的钱都用来买了一身不错的行头招摇过市,维护体面,度日靠欺凌弱小,这下他连外面的这层皮都要被扒下来了,但不得不依言照做。
谢铮附耳道:“肖泊兄,你好会算啊,你要是个地主,肯定会盘剥佃户。”
肖泊无心解释,风波过后,依旧客气地让陈大爷再给他做碗面,宛若无事发生。
这前世不幸殒命的祖孙二人可是他的重点关照的例子,他们躲过了灾祸好好地活,就能让肖泊相信,有机会改变裴昭樱的死局。
金晨宵忍不住低声赞叹:
“肖泊大人好快的出手!连我都没看清呢,武功难道在我之上吗?殿下赶紧把这等人物栓在身边也好,用婚约绑死,他就跑不掉啦,会乖乖为殿下效力。”
绮罗忧道:“金大人,你没听到刚刚肖泊大人多仔细的算计吗?我们殿下是个实心肠的人,哪里禁得住这种人精的算?哪天他背着殿下把长公主府卖了殿下都发现不了吧?”
裴昭樱扶额,笑意在无可奈何中冲刷掉了原本盘踞于此的苦涩:
“……这孤还是能发现的。好了,看也看够了,回府。”
马儿“哒哒”不疾不徐地迈步,晃荡着主人的心事,低调地隐没在市井烟火中,车厢古朴,全无装饰,没有人会在意这在京城中最普通不过的商人车驾了。
肖泊抬头,这才痴痴地望着马车消失的街口。
他的心事中有她,而她恰好来看他了。
比试获胜
万众瞩目的驸马选拔在礼部紧锣密鼓的操持下,终于定下日子,在宫中举行,由皇帝裴珩主持,太后亲临,百官到场观礼,人人都道,这是皇帝对长公主无上的信任与荣宠。
太和殿外,原是举行大型典礼之所,已被空出来容纳驸马比试的人选。
裴昭樱坐在裴珩右手边,位列群臣之上,着黑底滚烫金线织锦的玄色朝服,端庄雅正。
重叠威严的裙摆下垂,加之挺拔的坐姿,寻常人等根本看不出面若桃李的长公主身有残疾,品阶稍低些的官员不敢直视,只觉得有幸娶了长公主真是天大的恩赐。
皇帝破例配与裴昭樱半幅皇后仪仗,绮罗亲自在后头给裴昭樱打着扇子,心疼不已。
今日裴昭樱代表着皇家颜面,穿着由不得舒适随心,在天尚未亮时就要梳洗穿衣,浓妆艳抹,光是华贵隆重的朝云近香髻便让两个小丫头梳理了半个时辰。
坐上进宫的马车时,裴昭樱只咬了一小口点心垫垫肚子,罔论日常的进补。
流程漫长,裴昭樱等到嘴唇干裂,绮罗唤人奉了茶,裴昭樱忍着只润了润唇——在宫中,百官众目睽睽下,行止不便,最好是饿着渴着。
直视天颜是不敬的大罪,绮罗忍着不看皇帝,心底止不住埋怨,风风光光的排场是给别人看的,辛苦煎熬实实在在的落到了裴昭樱身上!
太后一在百官面前,戏瘾便大发了,捶胸顿足,长吁短叹:
“唉,望着场下的青年才俊人才济济,可哀家的心可曾好受过?从小看着长大的樱丫头便要嫁人了,这是活生生从哀家心头剜下一块肉啊!”
裴珩看了一眼亲娘,觉得过了,尴尬得不能接茬。
令人倍感震惊的是,太后还真用织金锦帕子拭出来两滴泪!
不过,等到裴昭樱闻到了一股生姜味后,勾了勾绮罗的手心,主仆二人都不奇怪了。
太后一边由近侍女官孟镜雪伺候着擦泪,一边抬头死盯裴昭樱,两条过分浓烈的眉毛压着眼睛,眼球翻着下三白,像一条要扑过来撕咬裴昭樱血肉的恶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