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泊再三观了裴昭樱的面色,裴昭樱移了视线不肯叫他看出来更多。
这些时日,她睡得不好,精神头不足,除了被梦魇纠缠,还梦到童年和早逝的父母。
有时候,噩梦裹挟着她,像湿哒哒的梅雨季节,她梦里听到母亲的声音悠悠远远地喊“阿樱”“阿樱”,母亲一步一个渗水的脚印,浑身湿得透透的看了她两眼,“扑通”跳回无边的水域里。
肖泊不懂裴昭樱突如其来的不虞,斟酌还是讲出了他的新发现:
“殿下,目前已知齐王旧部全数身死,从齐王旧部那处查,查不出什么来。或许,当年的事,可以从殿下的医治诊疗查起。”
裴昭樱一僵,复再撑着身子回忆起来:
“孤当时重伤昏迷,在病榻上缠绵多日才捡回来了一条命,万念俱灰,太
医院是谁主治、几遭换太医换了谁,全然不记得。后来有阵子张榜在民间招良医,试过了无数个医师和方子,皆无功而返,料想其中有不少冒名求赏、身世存疑之辈。”
“我们还有太医院的医案!殿下遇刺后先是陛下命太医救治,最初受伤的情境,必会被主诊的太医详细记载于医案上。燕过留痕,我们未必不能从伤情上倒推出刺客的情形。”
肖泊本对几条断了的线索生着闷气,今日被陆云栖一撞,撞出来了新的转机。
医案名义上是被太医院封存,无故不得查阅,有陆云栖在,不必留痕。
裴昭樱面露难色,指甲重重划过轮椅扶手,就着牵扯的疼痛,苦笑道:
“肖大人有所不知,医案上所载,不如常人所想的那样真实明确。太医大多为了避祸,防止日后旧疾复发被问责,书写医案尽量含糊带过;少数太医,还会在被授意的情况下,将病情或扭曲或润色,以达贵人的目的。所以……纵然我们翻阅得到医案,怕也不能倒推查到凶手。”
“殿下试试又何妨?难道不是殿下要追查旧案的吗?”肖泊反问。
以裴昭樱的头脑,加之和陆云栖多次近身相处,看到自己的医案,难免会想翻阅。
但是她没有……
假使肖泊从别处找到了线索,需要佐政,她定然毫不犹豫重启医案。
她害怕,最后的念想生生地断了。
就真的再也翻不了身……
肖泊咄咄逼人到绮罗忧心地给他使了好几个眼色。
裴昭樱手心沁出汗珠,知晓肖泊问责之意,可她内心的一点怯弱和假想根本说不出口。
肖泊是一柄不分敌我的宝剑,裴昭樱的遮羞布他也要挑开。
“如你所见,孤,怕了……”
裴昭樱哑声开口,告知了肖泊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他明明看得分明,非要再三逼迫。
她很后悔没有在和肖泊之间拉起一道帷幔,让可笑的软弱暴露得彻底。
她这样,又如何担负得起一众义士的期许?
肖泊怒其不争,另投明主,她也认了。
她在焦灼中听到了一声微乎其微的叹息。
仅掺杂了一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