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银灰色风衣裹得严严实实,靠近顾汀呼吸中带着凉气,看来等了有一会儿。
“你在X国那边的事情不是还没忙完麽?”顾汀快走两步开门,一边好奇道:“小区不给陌生人随意进入,你怎麽进来的?”
近来偶然听杜凯风说在忙着帮宴休搬家事宜,现在宴休应该刚下飞机没多久,此刻却出现在这,她心里隐隐有些猜测。
今天天阴还刮东北风,冷飕飕的,宴休紧跟在她身後,长腿两步跨进大门,看来确实是冷到了。
“我刚搬到这边,顺路就过来看一眼。”
屋里有地暖,立马就暖和了,顾汀脱下外套准备去倒水,宴休却先她一步,倒水的同时说道:“感冒这麽严重,吃药了麽?”
顾汀接过水在沙发坐下,没所谓的道:“一点小感冒,扛一扛两天就好透了。”
她对自己的身体很清楚,这些年就是这样过来的,再说感冒这东西吃药两天好,不吃药也是两天好,不值得大惊小怪。
顾汀说完睨他一眼,转移话题:“这边房子不便宜,你创业初期,不省着点花?我作为公司股东不免有些担忧啊。”
宴休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的眼睛,微微笑道:“我现在裤兜比脸干净,哪里有钱买别墅?是范杰租给我的,友情价,勉强还能接受。”
顾汀了然,范杰和宴休是朋友,也是他帮她找的新房子。
“如此说来,我们又成邻居了?”顾汀随口调侃道。
宴休握拳轻咳一声,耳廓微微有些红。
客厅安静了一会儿,宴休从风衣口袋拿出一个小方盒:“国外这几天过节,特地给我们公司的大股东买了一件礼物,代表我们公司对您的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顾汀憋笑,用她的鸭嗓子说道:“不客气的,我投资你的公司,是因为相信你的能力,一定能带我挣很多很多的money。”
顾汀打开礼物欣赏,就听宴休在一旁说道:“我记得在我小时候,我爷爷出国或者去外地出差,每回都给我带礼物,买各种玩具,你知道吗,我五岁前的玩具两个房间都装不下。”
顾汀动作一滞,擡眼看他。
两人目光对上,宴休笑了笑,只是笑容泛着苦味:“我一直觉得,除了我父母之外,我爷爷就是这世上和我最亲的人,父母是这样告诉我的,我也一直这样认为。所以哪怕我父母去世,我爷爷却不允许我哭泣,不允许我在人前露出丝毫脆弱的样子,我也以为爷爷是关心我的,他只是习惯了戴上坚硬的外壳,习惯了将所有情绪藏在心底,装作坚不可摧的模样。”
“那时候我很心疼我爷爷,我唯一能相信的也只有我爷爷,所以哪怕他让我不择手段跟二叔争公司管理权,跟我堂弟争公司继承权,我也以为是他怕我以後吃亏,怕我被二叔一家欺负,在公司没有立足之地。他这样偏袒我,是出于对长子唯一的孩子的关心和保护。”
说到此处,他的目光倏然冷下:“几个月前,我的保镖莫名被调走,有人泄露我的行踪,导致我被一群歹徒轻而易举抓获。这群歹徒满嘴胡言,漫天要钱,可事实上他们要的不是钱,他们要的根本就是我的命!”
“而那个真正想要我死的,就是我的爷爷。”
顾汀端着水半天没有动作,着实被这条消息惊得目瞪口呆。
“你爷爷……曾经想要杀了你?”听起来太玄幻了,她着实不能理解。
她激动得脱口而出:“难道这世界是疯了吗,还是疯子都被我们遇到了?我亲生父亲明明家资丰厚,过得潇洒,却对我不闻不问,甚至还害我!我与母亲无冤无仇,她却开车想要撞死我。而你宴家更是顶级豪门,为什麽偏偏容不下你一个无父无母的可怜人?”
她是真的想不通。
宴休擡眼看头顶上的灯,开着玩笑道:“可能我还不够可怜,真正的可怜人应当是一无所有,所以别人连伤害他的念头都懒得动。也可能是我太不听话,始终做不到像他说的那样,抛弃一切感情跟我二叔斗,至死方休,也做不到在商场不择手段,永远只认利益。因为我爷爷的来时路就是这般,他信奉恶狼精神,可我不愿也做不到,他对我太失望了,所以宁愿让我死,来给公司未来继承人让路。又或者,我某些提议动了管理层的蛋糕……这些都有可能。我已经懒得去追究,没有任何意义。”
顾汀哑然:“……就因为这些,连亲孙子的命都不要了?”
宴休扬唇:“在利益的漩涡浸淫久了,抛弃的东西越来越多,人性也就越来越淡薄。千人千面,我尊重这个事实,我能做到的就是保护自己,让自己不要成为面目全非,连自己都不认识的那个人。”
话音一转:“最重要的是,这世界上任何人的爱,都比不上自己爱自己。”
定定望着顾汀的眼神,温和得如同一位历经磨难,谆谆教导的长者。
顾汀的心被什麽触动了一般,震动良久。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汀面上重新带笑:“原来你一下飞机就来找我,就是来当老师开导我的。”
宴休但笑不语,他哪是一下飞机就赶过来,他分明是始终放心不下,抛下工作赶回来,明天还要赶回去的苦命人。
不过宴休并不打算据实以告,有时候为了大股东的幸福,辛苦一点也无妨。
他见顾汀心情明显有所好转,找了个时机说道:“上个月的拍卖会因为开公司的事耽误,下个礼拜又有一场,并且我听说,秦威也在受邀之列。”
顾汀:“……”脱敏治疗也不带这麽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