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高中部的教室,窗户似乎都比初中部的大一些,阳光能更慷慨地泼洒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细小粉笔灰。赵净露坐在靠窗的第四排,认真的在崭新的笔记本上书写,记录着物理老师板书的受力分析图。偶尔走神,目光掠过窗外熟悉的操场,会有片刻的恍惚,仿佛还能看到那个在操场上溜溜达达的自己。
但这种恍惚很快就会被身边的热闹打断。
她的新班级,阴差阳错,男生比例奇高,仿佛是对她初中三年全部女生的补偿。而更巧的是,以她为圆心,形成了一个“男生半包围圈”。这情形,竟让她莫名找回了些儿时混在男孩堆里追跑打闹的自在,远比初中三年待在清一色女生丶处处透着微妙较劲的舞蹈班里要轻松得多。
最先熟络起来的是同桌范晨。白白净净,有点婴儿肥,看着文文雅雅,但却很爱说话,还很幽默,几句话就能把人逗得前仰後合,班里的同学都很喜欢他。开学第一天,他侧过头打量了赵净露几秒,捋了捋头发:“诶,你看看我,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小学?幼儿园?上辈子?”
赵净露一愣,仔细的瞅了瞅旁边的人:“好像…是在哪儿见过。”
两个人冥思苦想了好几节课。终于!
“新概念!你是不是报过英语班儿?”赵净露猛地转头问道。
“哦!对!Betty!oseeyouagain!”
“……嘘!”
“我就说怎麽那麽眼熟,原来是大洋彼岸的朋友。”范晨了然地点点头,“那以後咱俩英语可别指望对方了,同一批出厂的”
赵净露:“……”行吧,这同桌,真够“善谈”的。
这份“前缘”确实迅速消弭了陌生感。范晨数学好得令人意外,赵净露偶尔被难题卡住,他瞥一眼,就能用最简短的步骤点醒她,顺便再吐槽一句:“这题我认识你之前就会了。”果然,幽默的人都很聪明。
後座是王磊。个子高高,眉眼英挺,头发不染不烫天生棕褐色还带点玉米须的发质,是开学没几天就被隔壁班女生偷偷打听过名字的那种帅气。可惜……可能把大部分脑细胞都用来维持这张脸了。语文课老师提问他作者的“中心”思想,他能眨巴着那双好看却茫然的眼睛,真诚反问:“老师,是精忠报国吗?”气得老师直接把粉笔头丢了过来(没砸中)。但他人简单,脾气好,被笑了也不恼,挠挠头就过去了,像个大型的丶有点傻气的吉祥物。
斜後方是体育委员高新,也就是王磊的同桌。身材很好,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做事周到体面,学习也在中上。每次分组实验或者集体活动,他总能很快理清流程,安排好谁负责什麽,比班长还像班长,大家都很信服他。他好像天生就知道怎麽让周围人都舒服。
这奇妙的四人组合,几乎没经过什麽磨合期,就迅速産生了某种稳定的“化学反应”。
英语老师扶额:“范晨,王磊,赵净露!你们三个又凑一起嘀嘀咕咕说什麽呢?要不上来也给大家讲讲?”
赵净露和王磊俩人立刻噤声,坐得笔直。
“老师,我说我肚子疼。”范晨捂着肚子说。
“带病还坚持说话呢?你挺厉害啊。”老师转身,他们又互相挤眉弄眼一番。
有一次,赵净露请了半天假回来,课间刚进教室门,范晨就带头“嗷”一嗓子:“哟!赵老师回来了!鼓掌!”王磊立刻配合地用力拍桌子,高新则笑着摇了摇头,但也跟着拍了两下手。引得全班同学纷纷侧目,几个女生没好气地飞过来白眼,他们才嘻嘻哈哈地消停下来。
每天早上,课代表催交作业的“夺命连环call”响起时,王磊就会可怜巴巴地揪着赵净露的袖子:“露哥!行行好!借我抄抄!”赵净露一边嫌弃地嘟囔“你自己就不能写点儿吗”,一边还是认命地把自己的作业本往後递。往往因此拖延了小组交作业的进度,这个时候,高新不得不站起来跟课代表打哈哈:“马上马上,要不先问问别人的?”然後无奈地看他们一眼。
体育课自由活动,男生们吆喝着去打篮球。王磊把校服外套脱下来,顺手就塞到赵净露怀里:“露哥,帮拿一下!”范晨和高新也有样学样,很快,她怀里就抱了三四件宽大的丶带着汗味的男生校服,像个移动的衣架。她只好找个篮球架下的阴凉地坐着,看着他们在场上奔跑抢断。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来,有点晃眼。王磊投进一个球,会特别嘚瑟地朝她这边挥手,虽然大概率那球是蒙进的。她就冲他比个“弱爆了”的手势,然後看他跳脚。
日子就像教室窗外那棵老槐树的叶子,在阳光和微风里,一天天舒展开来,绿得发亮,充满了简单而喧闹的声响。那些初中结束时残留的些许孤独和涩意,被这些日常的丶略显幼稚的嬉笑怒骂渐渐冲淡了。
她有时会想起凌鹏,那个笑容明亮丶在球场上像风一样的学长,想起那段无人知晓的暗自关注。但那种想起,更像想起一本合上的书里某个喜欢的段落,有点淡淡的怅惘,但不再有执念。
她现在的生活,是另一本刚刚打开的新书,章节热闹,情节鲜活,充满了另一种勃勃的生机。她抱着三五件男生的校服,坐在篮球场边,看着朋友们笨拙却投入地奔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新的故事,正以一种她未曾预料的方式,徐徐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