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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1（第1页）

Chapter21

大学的期末氛围总是格外凝重，图书馆座无虚席，空气里漂浮着浓茶和焦虑混合的味道。对凌鹏而言，这个期末的寒意来得更早一些。

他寄予厚望的那个项目，在专利申请环节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麻烦。一份关键的先前技术文献被审查员翻出，其核心思路与他们的设计存在难以规避的重叠之处。尽管凌鹏和导师极力申辩其改进点和创新性，但最终，专利申请书还是被驳回了。

雪上加霜的是，因为这个“瑕疵”，原本一家对他们项目表现出浓厚兴趣丶甚至暗示可以提供实习和後续研发支持的新兴科技公司，也婉转地撤回了橄榄枝。前期投入的大量心血和期待，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价值，只剩下冰冷的官方文件和一句“抱歉”。

实验室里，导师拍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惋惜：“凌鹏，别灰心，搞科研就是这样，十次尝试能成一两次就不错了。这个方向暂时放一放，期末先专心考试。”

凌鹏点点头，脸上没什麽表情，只是下颌线绷得有些紧。他习惯了在球场上和学业上的顺风顺水，这种全力以赴後的彻底挫败，还是第一次尝到，滋味苦涩难咽。

偏偏在这个时候，沈思雨所在的学院提前结束了课程。她兴致勃勃地计划着一场又一场的聚会，庆祝“解放”，并理所当然地要求凌鹏全程陪同。

在一场嘈杂的KTV聚会里，沈思雨的朋友们玩着骰子，唱着闹哄哄的歌。凌鹏坐在角落，手里拿着一瓶没怎麽喝的啤酒，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项目失败和错过机会的失落感像一块石头压在心头，让他提不起什麽兴致。

沈思雨唱完一首歌，在一片恭维声中坐回他身边，小声抱怨：“你怎麽啦？一晚上都没说几句话，脸色这麽沉，跟我的朋友在一起就这麽无聊吗？”她的语气带着娇嗔，但眼底已有不悦。

凌鹏揉了揉眉心，尽量缓和语气：“没有，就是最近有点累，项目上不太顺利。”

“又不顺利？你们那个专利不是都快成了吗？”沈思雨蹙起精心描画的眉毛。

“被驳回了。”凌鹏的声音有些干涩。

“啊？为什麽呀？那不是白忙了？”沈思雨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一些，引得旁边有人看过来。她似乎觉得有些丢面子，压低声音，“算了算了，失败就失败了吧，一个破项目而已。哎，对了，我朋友那边有个挺好的産品销售实习机会，时间自由，提成还挺高的，我跟她说让你去试试？”

凌鹏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不去。我对销售没兴趣，而且期末要复习。”

“你怎麽这样啊？”沈思雨的不满彻底爆发了，“我好心给你找机会，你听都不听就拒绝？就知道埋头搞你那些没结果的东西！让你来陪我朋友玩，你又摆着一张臭脸，让我在朋友面前很没面子你知道吗？”

“思雨，”凌鹏疲惫地看向她，“我现在真的没心情说这些。”

“没心情没心情！你什麽时候有心情过？”沈思雨甩开他想拉她的手，语气尖刻起来，“凌鹏，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你女朋友？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除了打篮球丶泡实验室，你还会干什麽？一点情趣都没有！”

这些话像冰冷的针，一根根扎在凌鹏本就低落的心上。他看着她因为生气而显得有些刻薄的脸，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和陌生感。他需要的不是抱怨和干涉，而是一点理解，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没关系，下次再来”。

两人不欢而散。

学业受挫，前景蒙尘，感情也亮起了刺眼的红灯。凌鹏第一次觉得，这座熟悉的城市冬天的风，竟然能这麽冷，直吹到人骨头缝里。他关掉了手机，一个人骑着车在寒冷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晃了很久，才回到沉寂的宿舍。

另一边，赵净露也进入了期末复习的冲刺阶段。某个周末，她难得抽空在家打开电脑，登陆了那时在学生中刚刚流行起来的“校内网”。胡乱浏览间，她点进了张浩的主页。

最新的一条状态更新赫然写着：

「唉，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安慰一下我鹏哥，屋漏偏逢连夜雨。」

发布状态是昨天。

底下有孙伟的回复：「啥情况？鹏哥咋了？」

张浩在评论区回了个哭丧的表情：「项目黄了，好机会也飞了，心情贼拉差。好像跟嫂子也闹别扭了，雪上加霜。」

赵净露的心微微一紧。她立刻想起了那天火锅局上凌鹏提起专利时眼里自信的光，以及那句“未来可能成为进入新兴公司的敲门砖”。那样努力付出後迎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他一定很难受。

她盯着屏幕，犹豫了一下，没有在状态下留言，那样太公开了。她点开了站内信窗口，找到了张浩的名字。

「张浩学长，冒昧打扰。刚在校内网上看到你发的。。。凌鹏学长他…没事吧？」她斟酌着用词，尽量显得不那麽刻意。

张浩的回复很快通过网页右下角的弹窗跳了出来：「唉，别提了！项目专利被毙了，到手的实习机会也飞了，打击挺大的。关键是…好像跟思雨姐也闹别扭了，境况实惨啊。」

赵净露的心沉了一下。果然如此。

她回了句「谢谢学长告诉我」，关掉了站内信窗口。手指放在鼠标上，光标在凌鹏那个戴着默认帽子头像的账号上徘徊了很久。直接发站内信说“听说你项目失败了，别难过”显得苍白又揭人伤疤。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又太像空洞的安慰。

她想起自己初三一模考试後被冤枉作弊时的孤立无援，想起那个冰冷的冬天。然後，她又想起了不久前，在书店门口，凌鹏对她说的话。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手机短信，认真地打字，没有刻意安慰，只是分享了一段自己的感受：

「学长，刚刚刷题又卡住了，莫名其妙就想起你之前说的那句话——‘不是你的损失，是他的’。突然觉得，很多事情好像都一样。努力了没得到想要的，也许不一定是自己不够好，可能只是和那个‘结果’或者那个‘机会’的波长不太对。好好睡一觉，说不定明天就有新的灵感了。期末加油。」

她仔细读了一遍，确认没有暴露是从张浩那里得知的消息，更像是由自己的困境偶然联想到的。然後按下了发送键。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赵净露不知道这条短信能起到多大作用，她只是觉得，在他可能觉得一切都很糟糕的时候，或许需要有人告诉他，他的价值并不完全系于一次成败之上。就像他曾经告诉她的一样。

凌鹏回到宿舍，冲了个热水澡，试图洗去一身疲惫和寒意。他打开手机，屏幕上一下子弹出好几条沈思雨发来的短信，语气从抱怨到质问再到最後的冷淡。他烦躁地划掉通知，不想点开。

就在这时，一条新短信的提示跳了出来。来自赵净露。

他有些意外地点开。

那段文字映入眼帘。没有直接的同情和安慰，却像一杯温度刚好的水，悄无声息地流入他干涸烦躁的心田。她记得他说过的话，并且在这种时候，用这种方式，巧妙地送了回来。

她甚至没有提任何具体的事情，却奇异地精准地切中了他此刻最核心的挫败感——自我价值的怀疑。而她给出的，不是答案，而是一种视角的转换。

凌鹏靠在椅背上，反复看着那几行字，紧绷了一晚上的嘴角，终于微微松动了一下。他仿佛能看到那个女孩在题海挣扎时，忽然停下来，认真打下这些字的样子。

他擡起手，回复了两个字。简短，却沉重。

「谢谢。」

这夜依旧寒冷，挫折并未消失，感情的裂缝依然存在。但在这片冰冷的沉寂里，有一条小小的丶来自远方的善意讯号，穿透了寒夜，带来了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一点暖意。对于此刻的凌鹏来说，这一点点暖，或许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