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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0（第1页）

Chapter20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也许是时间终于磨钝了最初的激情，也许是距离终究消磨掉了分享的耐心，两人之间能真正静下心来好好说说话的机会，变得越来越少。

视频通话几乎被放弃了。那个曾经承载了无数思念和慰藉的小小窗口，如今常常因为一方的忙碌丶疲惫，或者仅仅是因为找不到共同的话题而迟迟无法连接。偶尔会打一通电话，但时长也越来越短，内容也越来越干涩。

那时，一款名为“微信”的社交软件开始悄然流行，以其方便快捷的特性迅速风靡。他们自然也成为了最早的一批用户。然而，讽刺的是，沟通的工具越先进，他们之间的对话却越发显得简短和苍白。

起初，是赵净露兴致勃勃地发来长长的一段语音，语气雀跃地分享她工作中遇到的一件趣事，或是新发现的搞笑视频。凌鹏看到时，往往正在会议的间隙，或是被项目的难题缠得焦头烂额。他只能匆匆回复一个「哈哈，真逗」或者「不错」，等到晚上有空再想细问时，她那边的分享欲早已过了时效，只淡淡回一句「没事了，都过去了」。

後来，是凌鹏在工作中遇到了瓶颈，项目推进受阻，人际关系复杂得让他心力交瘁。他想跟她抱怨几句，寻求一些安慰。但电话那头，赵净露听着那些她完全不熟悉的专业术语和错综复杂的人名关系，努力想理解，却终究无法真正投入，只能泛泛地安慰：「别太着急，慢慢来，总会解决的。」这种隔靴搔痒的安慰，反而让凌鹏感到更加孤独。

从前，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恨不得立刻拿出来与对方分享，打出长长的文字，发去连续的语音。而现在，聊天框里最频繁出现的，却只剩下机械性的问候：

「在干嘛？」

「吃饭了吗？」

「晚安。」

再到後来，连这些问候都变得稀疏。很多时候，了解对方近况的方式，变成了刷新对方的朋友圈。

凌鹏常常点开赵净露的朋友圈，看着照片里的她。穿着得体的职业装，与同事聚餐时笑得开怀，参加行业会议时眼神专注而自信……她看起来神采奕奕，正在飞快地融入并享受着属于她的新世界。

他为她高兴，由衷地高兴。但高兴之馀，一种深切的失落感也悄然蔓延。她的世界越来越精彩，而那个世界里，似乎已经不再那麽需要他的参与了。她的快乐和成就，他更多的是一个旁观者，而非参与者。

他们之间的齿轮，仿佛在不知不觉中掉了一块重要的部分。不再严丝合缝，运转起来充满了滞涩和噪音，再难回到从前那般默契完美的状态。

这一年国庆长假，凌鹏依旧提前很久就买好了回北京的机票。他内心怀着一丝期待，或许见面能缓解这种莫名的隔阂。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更沉重的一击。

除了第一天，赵净露挤出时间和他一起吃了顿饭，接下来的几天，她几乎完全被工作吞没。她正在跟一个非常重要的项目，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加班成了家常便饭。

凌鹏理解工作的要紧，他试着去公司楼下等她，给她送吃的，但她总是行色匆匆，接过东西，抱歉地抱抱他，说一句「对不起宝贝，我今晚还不知道要到几点，你先回去休息」，便又转身扎回写字楼。

整个假期，他仿佛成了一个多馀的游客，徘徊在北京熟悉的街头，却感到格格不入。直到他离开的那天，赵净露的项目正处在攻坚阶段，她甚至连去机场送他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真的对不起，老板盯着，我实在走不开……你到了给我发个消息。」电话里，她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歉意，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工作占据全部心神的忙碌。

凌鹏独自一人坐在返程的飞机上，看着窗外逐渐变小的北京城，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挖走了一大块。夜晚的深圳依旧灯火通明，他回到那个所谓的“家”，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一种巨大的丶无法言说的沮丧和恐慌终于按捺不住，淹没了他。他拿起手机，冲动地丶几乎是孤注一掷地，给赵净露的微信发去了一条信息：

「你还爱我吗？」

这句话脱口而出，显得如此幼稚而缺乏安全感，完全不像他平时的风格。但他此刻迫切地需要得到一个确认，一个能让他继续坚持下去的锚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机屏幕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回复。

他等待着，心情从最初的急切，慢慢变得焦灼，最後沉入一片冰冷的死寂。

直到凌晨一点多，手机屏幕才终于亮起。

他几乎是瞬间抓过手机，解锁。

微信上只有一条来自她的新消息。

没有解释为什麽这麽晚才回，没有关心他是否安全到达，甚至没有对他那个突兀的问题表现出任何惊讶。

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当然。晚安。」

没有任何情绪的温度，像是一种程序化的应答。然後，再无下文。

凌鹏盯着那四个字，看了很久很久。屏幕的光亮照着他失神的脸，最终缓缓熄灭，将他重新抛回冰冷的黑暗里。

晚安。

可是这一夜，注定无法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