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偷瞄她,她也不看我,就盯着自己的脚尖。
我张了张嘴,想求和的话在喉咙里滚了几滚,还是咽了回去。
为什麽先低头的不能是她呢?
我有些赌气地想。
接满水,我们一起擡着水桶往回走。
水桶很沉,绳子勒得手疼。
走到小树旁,我们拿起自己的水瓢,舀了水,浇在树根周围。
依旧没有交流,只有水渗入泥土时发出的滋滋声。
浇完水,我看着舒展开来的梧桐叶片在夕阳下泛着油绿的光,心里那份莫名的坚持,也跟着松动了一些。
也许,就像这棵需要耐心浇灌才能长大的梧桐树一样,有些东西,也需要时间吧。
我妈偶尔也会说的,“等梧桐树叶黄了又绿,有些事儿啊,自然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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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间休息时,我们的话题自然离不开奥运会。
“我最喜欢晶晶!”露露指着文具盒上憨态可掬的大熊猫,“你看它多可爱!”
“欢欢才最帅!”江远舟挥舞着拳头,模仿火娃欢欢头顶的火焰。
我们争得面红耳赤,仿佛支持哪个福娃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就像几个月前争论超级女声谁更厉害一样。
只是这次,争吵里少了些火药味,多了点期待和快乐。
陆星野抱着胳膊,咂了咂嘴,“要我说,五个都好!代表我们中国欢迎全世界!”他难得说了句像样的话。
音乐课上,我们咿咿呀呀地学唱《北京欢迎你》。
“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
歌词有点绕口,旋律却朗朗上口。
我们扯着嗓子唱,跑调跑得厉害,但心情却明亮而开阔。
记忆像被雨水冲刷过的玻璃,模糊了那些争吵後的日子是如何缝合的。
2008年8月8日,我家客厅挤满了人,茶几上堆着西瓜子和橘子汽水。
叶知夏被方姨允许来看开幕式,她挨着我坐在凉席上,裙摆下的膝盖若即若离地碰着我的。
当巨大的烟花脚印沿着中轴线“走”向鸟巢,当五星红旗在庄严的国歌声中升起,当李宁腾空而起,绕着鸟巢内壁奔跑并最终点燃主火炬的刹那。
我们几个在客厅里兴奋的上蹿下跳。
叶知夏转过头看我,嘴角弯成月牙。
电视机里欢呼的声浪盖过了空调的嗡鸣。
我们相视而笑的瞬间,那些赌气的日子突然变得遥远又可笑。
後来,我在一本在讲古希腊文化的书上看到这样一段话。
“为保证奥林匹克竞技会顺利进行召开,也为充分表示对宙斯的敬意,希腊各城邦共同约定在竞技会召开期间不得进行战争,即使战争正在进行也必须进行神圣休战”
我们那场漫长的“冷战”,也在那个夏天,在五环旗的见证下神圣的休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