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揍人的工具,梁初楹就弱弱地噤了声。
梁初楹心想这话听得她自己都要同情自己了。
不知道戳中他哪个点了,陈少彦沉默了好久,嗓音闷闷的:
“我俩都差不多,要是这次我没取到好成绩,我妈也会打我。”
盛夏的风在吹,梁初楹挤出的眼泪就干在眼眶里。
同一时间,她看见陈少彦眼眶居然也开始泛红。
“那你也不能把作弊的事栽赃到我身上啊……这事说到底不是我做的,你就同情我一下吧,你妈是老师,她肯定不会像我妈那个粗人一样过火的。”
陈少彦咬牙摇了摇头,他苦笑着:“她是个老师,但不是什么好母亲。”
“这次我妈放了狠话了,如果我拿不到这个奖,我就吃不了兜着走,她只在乎我能不能让她有面子,从不在乎我的感受。”他嗓音到最后有点哽咽。
梁初楹倒是没想到,本来是想自己装可怜博同情的,到最后却反过来很同情陈少彦。
陈少彦抽了抽鼻子,说话的声音很小:“我爸早死了,我就她一个妈。而且……小时候她对我特别好的,有什么吃的宁愿自己饿着都留给我,后来那些家长总在她面前攀比,我妈就逐渐看我不顺眼了。”
“我知道她工作压力大,也是我自己不争气,蠢笨如牛,一点儿长处都没有,要是我有个梁聿那样的天才大脑,我妈估计还像以前一样对我。”
但这仍是在公共场合,陈少彦也不想出丑,忍了忍后,背对着她,声音很低:“我俩家庭情况差不多,我也很同情你,但我也只能说抱歉。”
“我很自私,不是什么好人,除了跟你说对不起我也不会做别的了。我实在是怕了我妈,我要是去承认的话,丢了她的人,我恐怕要被打死。”
他说完后就很快地跑走了,梁初楹很纠结地站在原地,慢吞吞摁灭了录音笔。
没录下什么有用的内容,毕竟陈少彦没有直接说出有关作弊的事,最后一句低语虽然带有暗示性,但是还是站不住脚,不直接。
把录音笔带回去后,梁初楹跟梁聿一起又听了一遍,梁初楹双手托腮,表情很苦恼:“他好像很惨的样子。”
梁聿坐在她旁边,单手撑着下巴,略略转向她,询问:“所以,你要原谅他吗?”
“这不是道德绑架嘛。”她长叹一声,下巴磕在桌面上,“但我偏偏很有道德。”
她想了很久,窗外的风撩动帘子,帘角划过她后脖颈,有点痒,梁初楹抬手挥了几下,脑子里还在权衡。
梁聿起身把窗帘卷起来,好听的嗓音随着微凉的风打在她耳畔:
“善良不是要挟的借口。”
他坐下,百无聊赖地翻了两页面前的书,垂眸看了几行,却还分神跟她说话:
“这是你的人生,你可以决定要不要原谅他。”
梁初楹听着,点了点头。
“但我不原谅他,所以我要报复。”
梁初楹下意识还想点头,却突然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松散弯着的上半身一下子直了起来。
“你要报复?”
梁聿停止翻看不进的书,很理所当然地说:“我已经跟庄羽谈妥了,她会让陈少彦主动承认作弊的事。但庄羽不愿意让陈少彦退出比赛,她说要请主办方重比第一轮。但至少你作弊的事儿可以被澄楹。”
梁初楹听得满脑袋问号,庄羽那么难搞定的人,怎么就被梁聿给说服了?
她两只眼睛跟闪光一样,“你给了她多少好处?一千?”
梁聿摇头。
“一万?”
“别告诉我是十万!”
梁初楹惊恐地捂住嘴:“天呐不会是一百万吧,你把我卖了都没这么多钱!”
梁聿一句话都没插上呢,她直接自己从一万叫到了一百万,敢情还是全自动叫价机呢。
他有点无奈地说:“我一分钱没花。”
梁初楹松开捂嘴的手,很好奇,“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梁聿瞭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梁初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个眼神有恶劣且戏谑的那种感觉。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就听见梁聿回答:
“秘密。”
梁初楹:“……”
她这辈子最不想知道的事就是“别人的秘密”,因为她只能想想,被钓足了胃口却又知道不了。
无法得到的东西她向来坦然放弃,梁初楹也不坚持了,换了个话题:“反正就是……我可以继续留在这里比赛?”
梁聿点头。
但梁初楹想起陈少彦又有点内疚,可这本来就不是她的错,别人的痛苦她也没必要承担。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梁初楹在大厅里看见了陈少彦和庄羽两个坐成一桌吃饭,他缩在角落,脸上有很明显的指印,像是被谁打过。
梁聿怎么谈妥的梁初楹无从得知,但她现在能知道,庄羽一定是被迫妥协的,而陈少彦是被庄羽压迫的。
但梁初楹只能告诉自己,她好像并没有做错,作弊的是陈少彦自己,他必须要承担这份后果。
梁初楹怕他毫无顾忌越过那条线,怕梁庆和奶奶知道一切,她怕很多东西。外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家庭构成,梁庆一贯对别人解释他们姐弟都是自己的孩子,事到如今,要如何解释,要解释多少遍,说,他们并不是亲生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