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攥着宋昭的手回车上,开车门的瞬间,宋昭突然猛力一拽,素木普日回神时已经被她拽偏,原本能躲,他却揽住她的腰一起撤步,踉跄之下身体一斜,肩膀狠狠撞在了车顶上。
宋昭终于算是出了口气,抓了一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刚要出言讥讽,却猛然愣住。
——素木普日因为吃痛而微低着头,就在他露出的左耳后侧,有一条细细的疤。
电光石火间,宋昭想起他满含怒气的那几个问题。
“你是怎么去的香港,怎么跟那些人走到一起?”
这些年有谁伤过你?
为什么伤了你?
为什么你甘愿留在那里而不回来?
这些彼此无关的诘问串联起那道伤疤,凝成一个匪夷所思的可能,放大了一直让她茫然的熟悉感。宋昭的心像要跳出胸腔,伸手掰正了他的脸。
“我再问最后一次,你有没有见过我?……在十五年前,你是不是就认识我?”
她终于有所察觉了。
一个“是”字在素木普日的嘴边呼之欲出,可他却在宋昭的眼底,看见了连她自己也没察觉的抗拒和颤抖。
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跟她相认?就在一分钟之前,她还讨厌到恨不得打死他。如果承认一切,她会离开得更快吧。
十五年的等待里,他想过许多种可能。或许宋昭自顾不暇,没办法回应他的寻找;或许她在读书、工作,有了更好的出路;又或者她已经结了婚,甚至有了孩子,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了一个永远不会离散的家。
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从来没有想过,她是陷在那样一片血红的泥沼里,在其中溃烂又生长,适应着、维护着残忍的法则。
可是宋昭又有什么错。
如果他当初没有食言,这往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归根结底,是他不堪托付,是他太可恨。
在无垠的碧绿里,他仿佛看见塔娜就在自己眼前走过,那只在他童年时逝去的羊羔,似乎化为某种征兆,在他往后人生近二十年,一次次印证着他的偏执和可笑。
喉结滚动,素木普日强忍着别开脸,捏出讥讽的表情。
“咋,又把我当成别人的替身了?”
他倚着车门点燃一支烟,发泄般深吸了几口。可纵然他冷漠而坚决地否认了,宋昭的心里还是不踏实。
“你耳后那道疤怎么弄的?”
“耳后?”他抬手一摸,满脸无所谓:“驯马弄的。烈马摔人可狠。”
瞧着宋昭不信,他没皮没脸地一笑,拽起衣摆做势就要脱:“我身上还有别的疤呢,给你看看?”
“别动不动就整这恶心的。”宋昭按住他的手,接着问:“我听说你不是赤峰人,是外地来的,你家乡在哪?”
“海拉尔。”又说了一个谎,他不再去看宋昭的眼睛。
“你就在海拉尔长大?”
“对。”
“那你的名字是哪几个字。”为了确认,宋昭索性摊开手,“身份证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