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里,崔骁正陪着母亲小周氏说话,讲着宫里的一些趣闻。
小周氏听得眉眼弯弯,拉着儿子的手舍不得放。
门帘被轻轻挑起,崔白玉走了进来。
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哀愁和为难的温婉笑容,对着小周氏福了福身
“大嫂安好。”
目光转向崔骁时,那笑容便淡了几分,带上了一种长辈审视晚辈的矜持
“骁哥儿回来了?回来就好。这一路辛苦了吧?”
崔骁起身,规规矩矩地行礼
“侄儿见过姑母。”
态度恭敬,眼神却平静无波。对这个“好姑姑”,他太了解了。
小周氏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只微微颔首
“白玉来了?坐吧。”语气疏离。
崔白玉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在旁边的绣墩上坐下,拿出手帕,轻轻按了按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痕,幽幽叹了口气
“唉,大嫂,骁哥儿,你们是不知道,母亲她老人家……自从骁哥儿进宫后,这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今日得知骁哥儿回府,老人家从早上盼到下午,眼巴巴地等着孙儿去跟前磕个头,说说话……可这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影。
老人家心里难受啊,又犯了心口痛的毛病,在床上直哼哼,嘴里念叨着孙儿不孝,抢了兄弟的前程
气病了她这祖母也不来看一眼……我这做女儿的,看着……看着真是心如刀绞……”
她说着,声音哽咽起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字字句句,如同淬了毒的软刀子,明着是诉苦,暗里全是诛心的指责——崔骁不孝!不敬祖母!不友爱兄弟!气病长辈!
暖阁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伺候的丫鬟们大气都不敢出。
崔骁眼神微冷,刚要开口反驳,却被他母亲轻轻按住了手。
小周氏端坐在主位上,脸上那点残存的笑意彻底消失不见。
她慢条斯理地端起手边的青花盖碗,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动作优雅从容,眼神却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缓缓扫向崔白玉。
“哦?母亲身子又不爽利了?”
小周氏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玉盘上,清脆而冰冷
“白玉妹妹,你这话说的,倒像是我们娘俩故意不去延寿堂,故意气着母亲似的?”
她放下茶碗,目光直视着崔白玉那张故作哀婉的脸,唇角勾起一抹极其讽刺的弧度
“骁儿今日刚回府,一路风尘仆仆,我这做娘的,拉着儿子说几句话,喝碗热汤
问问他在宫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
怎么到了妹妹嘴里,就成了不孝?难道非得让骁儿饿着肚子、顶着寒风,先去给那‘盼孙心切’的祖母磕头请安,才算尽了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