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好像谢道韫真的没出全力。
她虽然脑子里瞬间转过了无数念头,其实在旁人看来,她只是盯了棋盘两眼,笑盈盈道:
“多谢文才兄相救。”
所有学子的目光自然早已齐刷刷聚焦在马文才身上。
震惊有之,敬佩有之,恐惧有之,甚至是难以置信……
端坐上首的谢道韫表情从容,缓缓抚掌:
“本席说过了,算你二人同胜。”
羡慕的议论声再次响起,大家可都没忘记谢道韫说过胜者可以在品状排行前列。
虽说谢清言和马文才上次本来就是并列第一,这在他俩看来也算不得什么。
但一个学生能赢过先生,这还不够振奋人心吗?
马文才难得真心勾了勾唇角,正要说话。
谢道韫又问道:“马公子棋艺精湛,想必自幼对兵家韬略,一定多有研究吧。”
这句话如同灵光一闪。
谢清言恍然大悟。
谢道韫故意让的一手,恐怕是想一观马文才的心性。
胜者易骄,才容易露出本身性情。
族姐本身豁达,并不会觉得被学生赢就丢面子,反而希望能借棋喻理,观其本心。
这样才能真正提点一些事。
马文才回话语气倒还挺有礼貌的:
“先生夸奖了,武功骑射乃强国之本,兵法韬略更是晋爵良方,学生自然不敢轻忽。”
谢道韫看向棋盘,面色却迟疑了,轻轻看向几处关键落子:
“整场棋局博弈下来,马公子落子勇武果断,谋略杀伐俱是上乘。只是……”
马文才眉峰微挑:“只是如何?”
谢道韫语气一滞,直言道:“只是马公子用兵遣将太过无情,不顾兵卒死活,只求速胜。”
“正可谓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马文才顿时冷冷一笑,道:“下棋如用兵,为求胜局,牺牲一些又算什么?”
这话,显然跟谢道韫的理念有所违背,她笑容顿时淡了几分:
“下棋可以如此,做人最好两者兼有。”
顿了顿,她又笑道:
“本席的话是不是讲远了?”
马文才面色不变:“没有,有请先生品评。”
谢道韫声音平和:“乱世枭雄,治世……亦枭雄也。”
这句带有某种宣判性的总结一出,谢清言顿时心沉了下去。
果然,她一看马文才的表情,刚刚的志得意满完全已经消散。
眉眼之间,戾气更甚。
枭雄这个词不比君子,一听就不是夸人的话。
在正统价值评价体系中,枭雄向来是被人批判的对象。
在现代那么开明的文化环境里,这词都有几分复杂的意味。
何况是这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