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半,住院部逐渐安静下来。
医生查完房后不久,陈颂便也起身离开。
病房里很快就只剩梁岁宜一个人。
眼看那扇门被陈颂从外面关好,梁岁宜懵怔了一晚上的大脑才逐渐腾出一点思考的空隙。
回想了下自己刚才的一举一动
梁岁宜有些沮丧地捂住了脸。
……总感觉自己好像说了不少蠢话。
搁在床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梁岁宜闷闷地接起,对面是闵春的声音:“给你发微信一直没有回,都九点多了,我看外面雨下得大,你还没下班吗?”
梁岁宜低“唔”了声,犹豫了片刻还是说:“我现在在医院。”
像是怕闵春担心,她很快补充:“没什么事,就是有点感冒,我刚刚吊水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就顺便在医院里住一晚。我现在已经好了,没关系的。”
正说话,病房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敲响。
梁岁宜说话的声音一顿,抬眸看向房门的方向:“请进。”
门把再一次被人拧开,陈颂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门口。
“突然想起,”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低头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这才将一个二维码递到梁岁宜面前,“加个微信,梁主播?”
见梁岁宜怔愣,他挑眉看她,语气散漫道:“难道你不打算把我帮你垫付的医药费结一下?”
直到陈颂彻底离开,梁岁宜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闵春在电话那头鹌鹑般沉默了好半天,才犹疑地问:“你那边……怎么还有个男人的声音?”
梁岁宜不好透露陈颂的身份,只说是一个合作方,今天下雨她搭对方便车回学校,对方顺路送她来医院就诊。
闵春理解地点点头:“不过,他声音还蛮好听的,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梁岁宜怕她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发散,连忙转了话题:“姜思淼怎么样了?”
“哦说起这个,我真的无语了,之前曝光盛嘉的那个女生刚刚发了声明,说自己是盛嘉妹妹,和盛嘉闹别扭冲动之下才在网络上胡言乱语,后来见事态难以收拾,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才一直没有出声……”
这件事梁岁宜方才已经听当事人说过,但还是配合地捧场:“居然是这样。”
闵春说:“哎,不过我看盛嘉还有陈颂他们都转发了微博,说小姑娘年纪小,希望大家不要骂她之类的。不过还是挺多人在骂的。”
隔日一睡醒,梁岁宜就连忙办了出院手续。
回到宿舍时,其余几个人都还没起床。
梁岁宜把买好的早餐放到桌子上,打开电脑准备做新闻传播学课后作业时,视线忽然落在摆在桌子上的一个手作八音盒上。
那个八音盒的做工不算复杂,木头的小盒子里面钳着水晶玻璃,玻璃镜面上是一个穿着圆舞裙跳舞的小女孩。
八音盒的发条也是木头做的,因为被主人转了太多次,发条的边缘被磨得很圆钝,在清晨熹微的日光里,泛起一片润亮的光。
——是十六岁那年,陈颂送给她的礼物。
当时他跟她说他要去给舅舅舅妈买礼物,晚上下课回家以后,梁岁宜才发现礼物还有她的。
被人端端正正摆在了阁楼的书桌上。
很讲究地用了一条粉色的绸带绑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那天她晚课下得有些迟,回来时舅舅舅妈已经睡下,陈颂和边叙两人手里提着一些啤酒和零食沿着台阶走上来。
阁楼的门没有关,女孩伶仃的身影捧着那方小小的盒子。
陈颂姿态懒散地倚着栏杆,笑笑地说不知道妹妹喜欢什么,看到这个很可爱就买了。
买礼物时他没上什么心,只是礼貌性地给同学的妹妹送一份在他的认知内小女孩会喜欢的东西。
话音落,却见她很认真地在纸上写了句:谢谢。
——那其实是小女孩梁岁宜从小到大,第一次收到“小女孩的礼物”。
陈颂没察觉出异样,轻笑着说:“谢什么谢,这是哥哥应该做的。”
就吊儿郎当地下楼了。
楼下传来易拉罐被拨开的声音。
陈颂和边叙在矮几前席地而坐。
阁楼的门还是没关严实。
梁岁宜听见陈颂轻轻地说:“你能不能跟咱妹妹学学啊,人家收到礼物都知道甜甜地说谢谢哥哥。”
——没有甜。
——没有叫“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