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沙哑干涩,被榨干所有水分,似乎已经哭了很久。
江盏月的脚步停顿,她正走到一段完全没有壁灯、完全被浓稠黑暗吞噬的廊段。
昏暗中,她的身形轮廓模糊不清,脸上的表情也彻底隐没。
门内的哽咽和绝望的求救,在走廊里固执地回荡。
然而,江盏月只是在那扇紧闭的门前停留了短短一瞬,仿佛只是确认了声音的来源。
随即,她便抬起了脚,步伐没有丝毫紊乱,依旧保持着刻板的平静,继续向前走去。
她的动作很轻,以至于门内的人,根本无从知晓门外曾有过一个短暂的驻足者,依旧发出持续的悲鸣。
走到走廊尽头左转,前方出现一扇虚掩的门,门缝里透出比走廊明亮许多的光线。江盏月抬手,轻轻推开了门。
光如同实质般倾泻而出,门内像一个小型的礼拜堂,比学院公开的忏悔室更加宽阔肃穆。
高高的穹顶,彩绘玻璃窗过滤着外界的天光,在地面投下五彩斑斓的图案。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熏香气味。
房间中央,一群佩戴着审判庭徽章的学生正围成一个半圆,低头闭目,口中念念有词地进行着某种祷告。
门被推开的声音惊动了他们,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祷告被打断,十几双眼睛带着被打扰的不悦,齐刷刷地投向门口的光影中。
穿着灰蓝色制服的少女静静伫立在那里,强烈的光线勾勒出她瘦高的轮廓,却让她的面容模糊在背光中,只能隐隐看见苍白的下颌。
在无数道或探究、或审视、或隐含敌意的目光聚焦下,江盏月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她只是平静地站在门口的光影交界处,任由那些目光在她身上打量。
人群的中心,一个身影缓缓转过身来。那耀眼如黄金般的发丝在光线下流淌着柔和的光泽。
他脸上带着一种精心雕琢过的温和微笑,那双罕见的紫罗兰色眼眸如同上好的宝石,仿佛能包容世间一切苦难。
他微微颔首,声音温和悦耳,“江盏月,欢迎你来到纪律仲裁庭。”
裴妄枝紧紧盯着江盏月,仿佛一位迎接迷途羔羊回归的圣徒。
而站在裴妄枝身侧稍后一点的一个男生,气质与裴妄枝有几分相似,他身着银灰色制服,同样佩戴着徽章,似乎是纪律仲裁庭的骨干成员。
“江盏月同学,你来的路上,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江盏月的视线平静地迎向提问的男生,语气毫无波澜,“没有。”
提问的男生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稍等。”
片刻后,房间另一侧的小门被推开。
一个男生被两个佩戴徽章的学生几乎是架着胳膊带了进来,刚好停在江盏月身边不远处。
这个男生也是C级生的打扮,头发凌乱,脸色惨白,嘴唇干裂,眼睛红肿不堪。
他一进来,目光就急切地锁定了提问江盏月的男生,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
“聂宁少爷!我完成了惩戒!我一直在里面求救,一刻都没有停歇!”
他话语里充满了卑微的期待,“我我可以走了吗?”
聂宁没有看他,而是看向带男生进来的那两人:“他一直在里面?一刻不停地忏悔?”
其中一人恭敬地点头确认:“是的,聂宁少爷。他按照要求,全程都在求救。”
聂宁这才满意地点头,转向那个如释重负的C级生:“当然。你诚心的忏悔,神已经看到。你可以离开了。”
那个男生脸上瞬间爆发出狂喜,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外冲去。
经过江盏月身边时,带起一阵微弱的风。
雀跃的脚步声迅速消失在门外的走廊里。
聂宁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江盏月,“江盏月同学,恭喜你。你成功通过了神的考验,没有因为一时的心软而让他陷入罪恶深渊。毕竟”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我们纪律仲裁庭,容不下心智不坚定、容易被罪人哀嚎所动摇的人。”
裴妄枝这时才轻轻开口,语气带着一丝责备:“聂宁。”
他明明是在和聂宁说话,目光却看向江盏月,“江盏月同学是学生会的优秀成员,更是经受过考验的人。你不应该随意揣测别人的意志,这有违神所教导的信任与宽容。”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让聂宁脸色骤变,立刻垂下头。
“很抱歉,裴少爷。”聂宁迅速认错,姿态恭敬。
江盏月神情漠然地看着两人一唱一和。
身处纪律仲裁庭,裴妄枝似乎更加游刃有余。
他嘴角的笑意越发柔和,微微侧身,示意聂宁,“那么,关于降级裁决的相关事宜,就由聂宁为你详细说明。”
聂宁闻言,对江盏月做了个请的手势:“江盏月同学,请跟我来。我会为你解说降级裁决中,所有需要注意的事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