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吴用调整後的计划,他们的首要目标并非直接刺杀史文恭(难度太大),而是制造最大的混乱——焚烧粮草和主要武库。
白胜则僞装成一个贩卖枣子的小贩,在曾头市内的市集落脚,利用其交际能力,从守军士兵和市井小民口中套取了不少有用的零碎信息,并与时迁保持着单线联系。
一切,都在朝着宋清预设的方向稳步推进。
几天後的一个凌晨,天色将亮未亮,正是一夜之中人最困顿之时。
曾头市东南角的粮仓区和西侧的甲仗库,几乎在同一时间,猛地窜起了冲天的火光!火势极其迅猛,显然是有火油等助燃物被提前放置。
“走水了!走水了!”
“粮仓着了!快救火!”
“武库!武库也着了!”
凄厉的锣声和惊慌的呼喊瞬间划破了黎明的寂静,整个曾头市陷入一片混乱。守军士兵从睡梦中惊醒,仓促抓起兵器,有的跑去救火,有的则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不知敌人来自何方。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的时刻,梁山埋伏在外的林冲丶秦明所部,看准时机,发动了总攻!战鼓擂响,杀声震天,疲惫且军心涣散的曾头市守军,在内外夹击之下,防线迅速崩溃。
史文恭虽勇,试图组织抵抗,但混乱中已无法有效指挥。混战之中,他被乱箭射伤,最终在亲兵拼死护卫下,仓皇突围而去,不知所踪。曾家五虎或死于乱军,或被生擒。
当太阳完全升起时,曾头市已插上了梁山的旗帜。
捷报传回梁山,整个山寨沸腾了!压抑已久的悲愤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欢呼声响彻水泊。
聚义厅内,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大仇得报的兴奋与喜悦。
“哥哥!曾头市已破!史文恭那厮虽侥幸逃脱,但已不足为虑!此战,大获全胜!”林冲抱拳禀报,纵然沉稳如他,语气中也带着激动。
宋江端坐主位,脸上露出了久违的丶真正舒心的笑容:“好!好!全赖诸位兄弟用命,吴学究运筹帷幄!晁天王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吴用摇着恢复如常的羽扇,微笑道:“此战能如此顺利,里应外合之功,当居其首。时迁丶白胜等兄弟,冒险潜入,功不可没。”他顿了顿,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厅内某个角落,那里,宋清依旧安静地坐着,仿佛周遭的欢庆与他无关。
“不过,”吴用话锋一转,声音提高了一些,确保所有人都能听到,“此‘里应外合,奇正相佐’之策,最初却是源于四郎的提议。若非四郎慧眼独具,提出此等妙计,我军纵能攻下曾头市,伤亡恐怕亦要倍增。”
刹那间,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到宋清身上。
这一次,目光中的意味已截然不同。之前的轻视丶怀疑丶不屑,尽数被震惊丶难以置信丶以及一丝隐隐的敬畏所取代。
李逵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道:“俺铁牛是个粗人,但这次……宋清兄弟,你这脑子,真好使!”
阮小七也神色复杂地看着宋清,张了张嘴,最终什麽也没说,只是抱拳拱了拱手。
面对衆人的注视,宋清缓缓擡起头。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麽表情,既无得意,也无谦逊,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平静。
他迎着宋江探究丶欣慰而又复杂的目光,迎着吴用那仿佛要将他看穿的眼神,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恰逢其会,侥幸而已。”
声音不高,却像一声无声的惊雷,在每个人心中炸响。
这一刻,再无人敢小觑这个昔日被视为“无用”的关系户。
“铁扇子”宋清,以一种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方式,正式登上了梁山的棋局。
而他本人,却在衆人或敬佩或探究的目光中,再次垂下了眼睑,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功劳,真的只是拂过水面的一片青萍,微不足道。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暗夜执棋人,已然落子,无声,却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