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下存疑,此人面相看起来像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但直觉相警,他又隐隐觉着他似乎不简单。
至于究竟是哪里不简单……
他抿唇,或许是气息?
有那么一丝危险。
“失忆了,记不起事来,只记得自己被人牙子卖了之后,不记得之前姓甚名谁了。”李闻歌摊了摊手,“没办法,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算什么?无名无分的。”
梦留看了一眼封离,又看了一眼李闻歌,“路途艰险,你带着这么一个拖油瓶,准备拿去喂妖怪么?”
封离闻言,指尖捏紧了袖口,垂下眼不再作声。
身边骤然的安静出卖了主人的不安与局促,李闻歌捉住他的手,无所谓地笑了笑,“有我在,妖怪有本事吃得了谁?”
“那之后呢?若是他永远记不起来自己是谁,你难道要将此人带回宗门里,同你结为道侣么?”
“想这么远做什么?路是人走出来的,总会有办法。”吃他也不必等那么久吧,养一养差不多就能享用了,还用得着等到回宗门的那一天?
“再者,”她举起两人相握的手晃了晃,“尊者倒是提了个好路数,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我与封公子扮假夫妻,也不失为个可行的法子。”
“不然若是再被哪家丢了绣球,我又得花心思才能脱身出来,”李闻歌意有所指地朝梦留眨了眨眼,“尊者说呢?”
梦留冷哼一声。
“既知出门在外,就不可再同往日在师门里那般,任性耍闹,来路不明之人,尚且不知身份不知善恶,便擅自带在身边,成何体统!”
倘若此人别有二心,趁人不备在背后捅刀子,届时的境况只会覆水难收,险上又险。
蒂罡站在他身后,一根想戳戳他的指头伸出又收回,腹诽道:
别劝了别劝了,没用的!
阁主迷这男人迷得跟什么似的,宁愿与人做假夫妻也不愿把人半道丢下。再说了,有件事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们现在这种关系,也不能算是假夫妻了吧?人家真夫妻没做过的事儿他们都做了,还有什么禁忌可言的?
他仔细琢磨了片刻,还是觉得应该守住这个秘密。要是真如实告诉了梦留尊者,以他这个老古板,指不定要指着阁主的鼻子唾骂有辱门风呢。
“恩人……”
封离轻轻将手从李闻歌的手心里抽出,缩回了自己的衣袖里。他似乎在考量如何开口,半晌还是启唇道:“尊者所言,确有道理。在下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夫俗子,留在恩人身边,只会徒增烦忧……”
“降魔一事任重道远,或许其中艰险,只多不少。在下还是就此拜别,这样恩人少一份负担,也轻松些……”
“你做什么?”李闻歌一把将人拉回来,“他就是嘴巴毒了点,你不必往心里去。”
梦留立时便朝她瞪了过去。
什么叫做嘴巴毒了些?他从来不说假话,为医者看世人,他更对自己的直觉坚信不疑。此人有鬼,不管是或不是,都没有留下的道理!
李闻歌没理,只是兀自想着,封离是掐准了自己会留他,所以赌一把?还是他们此次上路的目的正是他本人,恐半路上暴露身份,打算提前跑路?
不管了,先推拉一下再说。
“可是,蒂罡小师父会些许术法,尊者身为医仙,有妙手回春之力,唯独在下,什么也不会……”
“不会就不会,你也不必会。我都说过多少回了,你只需要好好待在我身边,就足够了,旁人的三言两语你自不用理会。”
封离抬眼,眸光小心翼翼,又实在在不敢置信,“真的吗……”
二人两手相牵,正一副心意相通浓情蜜意的模样,独余梦留铁青着一张脸,气急道,“你!”
他遂又看向封离,那脸上惶恐而又恭顺的颜色如何看如何不顺眼,分明就是故作低姿态罢了,这样拙劣的、以退为进的把戏……
他不欲再辩,只是拂袖而去,不忘跟上一句,“既然要留,那就别再浪费时间,抓紧上路!”
灵霄阁的未来,呵。
灵霄阁根本没有未来!
你的身上……为何会有魔气……
节气近暑,白日里皆是大日头,晒得人脸上细细发痒。
蒂罡抬手挠挠脖子,看着自家阁主牵着封离在前方走着。如今二人倒是瞧着亲密,留他一个跟身旁这个冷冰块并肩而立,真是头疼得紧。
“嘿嘿,那个,尊者……”
梦留并未应声,只是闻言看向他,眸光之下只写了两个字。
怎么?
“尊者也和弟子……说说话呗。”蒂罡笑不出来,生硬地挤出笑容,显得无比僵硬。见梦留没有反应,他抬手指了指前面有说有笑的李闻歌与封离二人,“尊者您看,阁主与封公子多熟稔呐。”
“你想要怎样?”
梦留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我不喜欢说话,更无话可说。”
不过是被美色所蛊,难不成还要他也一并效仿,与身旁这个面生的阁中弟子装作好友?虽而几人不论身量还是样貌,走在人潮之中皆显眼又好辨,但——
那又怎么样。
狐妖一族栖在越姑城东南面的息山林里,距此地不算远。但李闻歌并未使用符咒,选择了跋涉而去,只因犬类一向嗅觉灵敏,使用符咒贸然侵入他人领地,定然会让族类感到冒犯不敬,甚至被当做外敌群起而攻之,有些事就会变得麻烦许多。
让它们一早闻到他们的气息,知道有人到访,至少也能表面上做到先礼后兵,若是它们半点不愿帮忙,也不至于被挑出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