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兽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
随意撑着膝盖想站起来,但左腿早已失去知觉。
他索性盘腿坐下,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不知什麽时候顺的,糖纸都染红了。
“商量个事。”他边剥糖纸边说:“等我吃完再打?”
那几条烂手突然僵住,最上方那颗头颅歪了歪,突然发出少年的轻笑:“真有病。”
少年砍下了怪物的头颅,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摆。
随意终于放松了,瘫在地面上大口喘气。
白发少年不知何时蹲在了旁边,正用锁链拨弄那些怪物散落的灰烬。
“随意……”那个神格念叨了一声:“你要死了……”
“有病吗?”神格戳了戳随意正在消散的左腿:“那孩子出去也活不过二十岁。”
“那不然呢,孩子被怪物追杀自己在一边看,这就是神?”随意踢开了他的手。
神格突然贴近,银白睫毛几乎扫到随意脸颊:“汝死了吾也活不成。”
随意回怼道:“那你活着就是为了呆在这里看别人死?”
神格蹲在他身边说:“商量一下,把汝的身体给吾吧,补全汝的灵魂就能出去了,成为真正的神……”
随意仰头看着结界外扭曲的天空。
“汝的灵魂已经碎得差不多了再这样下去,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随意笑了笑,把糖纸折成一只小船:“没有下辈子多好,不做随意了。”
他搞不明白庄承煜为什麽来生还想做庄承煜,明明那麽苦。
神格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抓住他的领子:“汝真的宁愿魂飞魄散,也不愿意把身体吾?”
“嘿嘿,怎麽样?气死了吧?诶诶就不。”随意贱兮兮的笑了笑。
他侧过头,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给了你,我还是我吗?”
“当然不是。”神格歪了歪头,直言道:“汝会成为真正的神,无情无欲,无悲无喜。”
“那就一起死吧。”随意突然起身抓住了那人的手腕,露出张狂的笑容:“世上不要再有随意这个人了。”
神格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叹了口气:“真是……愚蠢至极。”
“绝对不允许这样一个随意出现在家人的面前,死了算了。”
随意站起来,拖着半透明的身体往深处走。
神格跟在他身後,锁链哗啦作响,明明是心忧的话,但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很冷:“去哪?”
“不知道。”随意头也不回:“不喜欢这儿。”
走了许久,那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尸臭味才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陈旧的香灰味儿。
远处出现了微光。
不是血月那种溃烂的红,而是温暖的橙黄色。
随意眯起眼睛,那光芒来自一座歪斜的木屋,他问:“有活物?”
神格拽住他的手腕:“别过去……”
木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佝偻的身影站在光晕里,鹿角上缠着褪色的红绳。
它那已经不能算是蹄子了,更像是五根扭曲的人类手指拼凑成的怪异肢体。
“新客人?”它的声音很沙哑:“活人……”
随意这才看清它的全貌,它的上半身勉强保持着鹿妖形体,下半身却增生出无数肉瘤,每个肉瘤上都嵌着半张人脸。
随意明白了,看来在界外,融合是常态。
“让开。”白发少年挡在随意身前,锁链如毒蛇般昂起:“要死别拉上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