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抬眸,都能撞进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清冷眼眸里,她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垂下头,耳尖不受控制地漫上薄红。
“殿下…这月的采买条目,似乎…似乎已核对过三遍了?”她声音细若蚊吶,几乎要淹没在窗外骤然响起的风声里。
萧璃的目光从账簿上抬起,淡淡掠过她几乎要缩进椅背里的身影,指尖在紫檀木桌面上轻轻一点:“哦?驸马今日倒是细心。”
她语气平静无波,却让苏洛脊背一僵,指尖掐得更紧了些。
轰隆——!
天际乌云翻墨,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落下来,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琉璃瓦,瞬间天地间织起一片白茫茫的雨幕。
门被轻轻推开,云芷垂首立在门外:“殿下,车已备妥,只是雨势凶猛,是否……”
萧璃放下笔,指尖拂过袖口一丝不存在的褶皱,目光却似有若无地再次落在苏洛身上:“无妨。取回孤本要紧。”
她站起身,步履从容地向门口走去。
苏洛心中刚松一口气,暗忖这煎熬的刑期总算能暂缓片刻。
不料,萧璃的脚步停在门坎处,侧过身来。
雨声喧嚣中,她的声音清晰地穿透水幕,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府内车驾有他用。驸马,”
她眼睫微抬,视线直接落在苏洛骤然煞白的脸上:“与本宫同乘。”
同乘!在那狭小密闭、仅有她们二人的空间里?
苏洛猛地抬头,睁大的眸子里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惶,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尽,嘴唇翕动了几下,嗫嚅着:“殿、殿下……臣…臣……”
拒绝的理由在舌尖翻滚,却在对上那双深潭般眼眸时,尽数冻结。
萧璃只是微微挑了下眉梢,仿佛无声的诘问。
“……是。”苏洛喉头发紧,艰难地吐出这个字,指尖冰凉地蜷缩在袖中。
廊下,马车静静等候。
车帘掀开,带着雨丝的湿冷气息涌入。
苏洛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像只受惊的鸟雀,将自己紧紧塞进离萧璃最远的角落里,恨不得嵌进车壁里。
她死死盯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连呼吸都屏住了,仿佛稍微重一点,就会打破这令人窒息的静谧。
萧璃在她对面优雅落座,姿态闲适,仿佛只是坐进自家暖阁的软榻。
车帘放下,隔绝了外界的雨声天光,车厢内顿时陷入一片昏蒙暧昧的幽暗。
唯有潮湿的木质气息和她身上若有似无的清冽冷香在狭小的空间里无声弥漫。
车轮碾过积水,咕噜作响,雨点敲打顶棚,噼啪不绝。
每一丝声响都在苏洛紧绷的神经上跳动。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目光,并未直接落在她脸上,却像无形的网,将她所有的窘迫、僵硬、无所适从都笼罩其中,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