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令希脸上的轻松瞬间消失,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他下意识地转身快步走到宿舍门外,不想让旁人听到家里的私事。
“我是她儿子。医生,请问怎麽了?”他的声音不自觉地绷紧了。
“是这样的,”医生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目前吴欣华女士的病情有些恶化。常规的药量可能不够了,需要加大剂量。但是…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无法再承受任何手术了。即便加大药量,大概率也只能…延长几个月的生命。我们需要征求家属的意见,是否要继续用药?”
握着手机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夏令希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母亲即使吃着药也依旧痛苦蹙眉的表情,还有她那把一把脱落丶日渐稀疏的头发。
他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果…如果加大药量的话…每个月大概需要…增加多少费用?”
“呃…初步估计,每个月各项费用加起来,大概需要上涨一万块左右。”
“那…用了这个药,能…能减轻她大部分的痛苦吗?至少…让她舒服一点?”夏令希的声音里带着卑微的希冀。
“这个我不能保证,”医生的回答冷静却残酷,“药效因人而异。吴欣华女士的身体底子已经很差了,免疫力也非常低。加大用药,更多的是延缓进程,对于生活质量的提升…效果可能很有限。”
“……我知道了。”
夏令希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无尽的疲惫。
“能…能让我先跟我妈妈说几句话吗?”
电话很快被转接。
听筒里传来母亲吴欣华虚弱至极丶夹杂着轻微咳嗽的声音:“咳咳…乖乖呀…妈妈好像…也快要撑不住了…妈妈知道你挣钱不容易…特别辛苦…虽然真想再…再多陪你久一点…但还是…不要再浪费钱了…最後这点时间…我搬去学校附近…给你租个小房子…给你做饭…做你爱吃的…好不好?…”
夏令希的共情能力极强。
即便没有原身残留情感的影响,听到一位母亲用这样虚弱的声音,说着近乎遗言般为孩子打算的话,他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喉咙像是被什麽东西死死哽住,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
“妈…您别这麽说…我丶我刚刚还在想…要给您请个好点的护工…您…您真的不想治了吗?我…我现在有钱的…稿费…兼职都有的…哪怕…哪怕能多一天…您多陪我一天…成吗?…”
他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极力压抑却依旧清晰的丶低低的啜泣声。
巨大的无力感和悲伤瞬间击垮了他。
他背靠着冰凉的宿舍门板,缓缓蹲下身,将脸埋进膝盖里,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死死揪着自己的头发,肩膀微微颤抖,整个人处在一种近乎崩溃的边缘。
心脏深处传来一阵尖锐的丶不属于他自己的绵密痛楚——那是原身残留的情感在共鸣。
「慕旋…」他在脑海里无声地呐喊,带着最後一丝绝望的希冀,「系统…系统有没有什麽办法…能救她?哪怕…哪怕只是减轻一点痛苦也好?…」
他还不想这麽快就再次变成“孤身一人”。
那种巨大的迷茫和无所依凭的空洞感,几乎能把他吞噬。
他还没毕业,还没完全学会独立生活丶赚钱养活自己,甚至连唯一的依仗——写小说,也卡在了半路。
能不能…再让我当一会儿妈宝男?…
寒假短短十几天,吴欣华毫无保留的关心和爱护,极大地缓解了他对原来世界母亲的思念。
虽然明知自己不是她真正的儿子,她却给予了同等的丶甚至更多的温暖。
这份温暖,他舍不得放手。
「宿主,您这性子…其实不太适合做任务者哦。」
慕旋的声音听起来也带着鼻音,它偷偷抹了一把虚拟小脸上的眼泪,默默将自己的情感共调模块数值暂时调低了一些,以免影响判断。
「而且,动用系统能力救活一个小说世界里的‘纸片人’…是严重违规操作。就算您这次完美达成任务,也拿不到任何奖励,甚至可能被扣分。」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夏令希知道,自己此刻流露出的软弱和依赖,在残酷的任务世界里显得多麽不合时宜。
可他还没来得及学会彻底的冷漠和理智。
「…就这一次,慕旋,好不好?」他几乎是在哀求,「就破例一次…下次…下次如果我再提这种要求,你就直接说没有这个功能!反正…反正完成任务离开後,这些记忆都会被清除掉…不是吗?」
「唉…」
慕旋看着宿主难得露出这般脆弱无助的模样,最终心软地叹了口气。它用小光团碰了碰夏令希的额头:「好吧好吧…就这一次!下不为例!记住你说的哦!」
「不过,我也不能直接让她瞬间好转那太离谱了,会引发世界逻辑混乱的。」
慕旋认真地解释规则。
「我只能…悄悄地丶最大限度地激发她身体残存的潜力和对药物的正向反应。但这需要时间,而且原来的医药费绝对不能断!一旦中断,或者她自身求生的意志垮了,就会前功尽弃!风险很大!」
「…好!好!医药费我会想办法!我一定想办法!」夏令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点头。
「宿主…」慕旋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前辈系统们常告诫我们,千万不要给新人开这种先例,否则後患无穷…」
但它顿了顿,电子音里透出一丝柔软的无奈。
「…不过,谁让我也是个新人系统呢。」
「偶尔…我们也可以稍微…放纵这麽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