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沿着海滩走,刚在沙子上踩出几个脚印,一支嫣红的鲜艳花朵忽然被递到他面前。
很奇怪,即便这个冬日不冷,对于娇嫩的花来说环境也相当残忍,可有花开得那麽艳,像是燃着自己生命的璀璨华丽。
是路过公园看见的那些花。
送他花的人,正是刚才说要去买棉花糖的卞述。
卞述看陈雾轻不接,连连解释道:“花店里有卖这种花,我看它好看,买了一支。”
陈雾轻碰了一下花瓣,低头闻了闻:“我们路过公园好像遇见过它。”
“我知道。”
卞述同时把棉花糖放进他手里:“你刚刚多看了它好一会儿。”
“等等你怎麽知道,而且哪有好一会儿,我顶多看了两秒。”陈雾轻惊讶道。
卞述垂下眼,不以为然道:“两秒足够让我判断出你想要它。”
然後他搓了搓手掌,直到手心滚烫後去捧着陈雾轻的脸:“还想要什麽,和我说。”
“想要就给?”
“想要就给。”
陈雾轻嘶一声,表情渐渐严肃起来,正儿八经说:“男朋友,你在我心里的形象越来越不一样。”
卞述不问缘由,只道:“变好还是变坏?”
陈雾轻肯定说:“变好。”
卞述很轻很轻地嗯一声,带有薄茧的指腹从陈雾轻的脸颊摸到耳後根,任由男孩子的发尾在他指尖松散地躺着。
陈雾轻揣摩不出来这一个字是什麽心情,他睁着眼说:“你问问我,从什麽样子变成什麽样子。”
“这个要问吗?”卞述望着他。
“要的,因为我想解释。”陈雾轻说。
“好,我问你,你可不可以告诉我答案。”于是卞述说。
陈雾轻一手搂着花,一手握着粉红团的现做棉花糖,说:“我刚开始认识你的时候,你对我冷着脸,看起来可凶……”
第一句话就够卞述喝一年品滋味,他动作一顿,语速很快:“我居然对你冷过脸?”
“有啊。”陈雾轻印象很深,说:“我们当时在医院躺在一张床上,我管你要可乐赔偿,你一句话不说一直瞪我,表情阴嗖嗖的,好像在大润发杀过十年鱼,我还以为我们之间有仇,但我不知道。”
卞述觉得後脑勺那根筋在隐隐作痛,一瓶三块钱的可乐为什麽有如此多的遗留後果。
他揽着陈雾轻的手腕,半是讨好地附上一吻:“不是凶你,我当时……”
他顿了顿:“是看你看愣了。”
陈雾轻迷茫眨眨眼。
卞述继续道:“因为几天前我见过你,一直对你心心念念,晚上还在想你叫什麽呢,是哪里人,结果阴差阳错,一睁眼睛就看见你在我面前出现。”
陈雾轻回想这个貌似熟悉的情节,冥思苦想,最後道:“好罗曼蒂克。”
“罗曼蒂克?”
“奥,就是……”陈雾轻停顿一下,找个词替代:“像做梦一样。”
做梦?
卞述想,确实。
他当时第一个反应以为自己走马灯,还想说,没和人家说两句话,怎麽给他擅自加一堆没有用的戏。
他们找了一块靠近海边的地方坐下,陈雾轻本来想直接坐沙子上,卞述揽着他的胳膊,他再看一眼,对方把外套垫在沙子上:“隔着衣服坐,上面凉。”
陈雾轻看着他没说话,手往兜里掏,翻找了下,拎了两小瓶白酒出来,“喝不喝?”
卞述始终没搞明白陈雾轻的口袋怎麽能装那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显不出来,不过他又想对方之前在里面套了七八件短袖也没显胖,挺神奇的。
他不说丧风景的话,也不说一会他喝了酒怎麽回家,找人接呗,办法多的是。
卞述接过小瓶酒:“好啊。”
算是傍晚,没什麽路过的行人,海浪不断地拍打在岩石,翻着卷泛着花,其实景色不错。
喝了酒,陈雾轻好像更加肆无忌惮,他惹着朦胧月色,眉眼却烧成淡红,比不笑时的冷淡模样多了不少说不上的意味,但,足以勾人心魂。
他手肘搭在膝盖,手撑着头,没醉,眼神清明着呢,瞧着卞述,“你想要的腺体我肯定没有。”
他提起这话的语调又平又淡,不在意,好像就是突然想起来,所以对他说了。
饶是卞述也愣了一下,很快,他把瓶子放在一边,手掌搭在沙子边缘,小指有意无意地去碰陈雾轻的手,“我知道。”
陈雾轻不吭声,桃花眼微微阖了下,意思有种“我不说,你继续”。
“……我之前看过你的体检报告,那份报告的详细程度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多,还要详尽。”卞述听着自己泛空的心脏跳动声,第一次有些不敢直视陈雾轻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