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麽想法?”
陆承晔看着他那在窗外微光映衬下丶显得有些孤寂的背影,认真回答道:“舆论是武器,也是双刃剑。站在高处的人,既是执剑者,也随时可能成为靶心。除了策略,更需要……一颗足够强大的心脏。”
霍展霆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陆承晔脸上。窗外的雨光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害怕吗?”他问,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雨声掩盖。
陆承晔迎着他的目光,摇了摇头:“如果害怕有用,我不会站在这里。”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清晰而坚定:“我想变得更有用。”
不是不害怕,而是选择面对。不是被动承受,而是主动寻求力量。
霍展霆深邃的眼底,似乎有什麽东西微微动了一下。他凝视着陆承晔,那目光不再是纯粹的审视或评估,而是多了一种更深沉的丶近乎烙印般的专注。
他端起手中的蜂蜜水,终于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那淡淡的甜味似乎驱散了一些熬夜带来的苦涩和紧绷。
“很好。”他放下杯子,只说了这两个字。
却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的雨夜,沉默了片刻,忽然道:“赵家的事,还没完。”
陆承晔心下一凛,知道他在对自己交底。这不是学习资料里的案例,而是正在发生的丶与他们息息相关的现实。
“他们不会甘心。”霍展霆的声音带着冰冷的笃定,“下一次,手段会更脏。”
陆承晔握了握拳:“我明白。”
“明白就好。”霍展霆转过身,走向书桌,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薄薄的文件夹,递给陆承晔,“看看这个。”
陆承晔接过,打开。里面是几张照片和一份简要的人物关系图。照片上是一个看起来有些阴鸷的中年男人,以及几个看似普通的丶却与赵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地下钱庄和情报贩子。
“这是赵家养的一条暗线,专门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霍展霆的语气平淡,却带着寒意,“他们可能会从你这里,或者你过去的‘熟人’那里寻找突破口。”
这是在给他打预防针,也是在教他识别潜在的威胁。
陆承晔仔细看着那些资料,将那些面孔和名字记在心里。他知道,霍展霆正在将更核心丶更黑暗的一面,逐渐展露在他面前。
“我会小心。”他合上文件夹,郑重地说道。
霍展霆看着他沉稳的态度,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不早了,去休息吧。”他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结束意味。
陆承晔知道该离开了。他看了一眼那杯被喝了一口的蜂蜜水,心中微动。
他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依旧站在窗前的霍展霆。
“你也早点休息。”他轻声说道。
霍展霆没有回头,只是望着窗外的雨,模糊地“嗯”了一声。
陆承晔轻轻带上了书房的门。
门内,霍展霆缓缓擡起手,看着自己刚才接过杯子的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丶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他深邃的目光落在窗外无尽的雨夜中,久久没有移动。
门外,陆承晔靠在墙壁上,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丶平稳的呼吸声(或许只是他的错觉),和窗外持续的雨声,心中一片奇异的宁静。
这一次,没有失控的风暴,没有激烈的言语。
只有一杯无声的蜂蜜水,一场雨夜的陪伴,和一份沉甸甸的丶关于未来风雨的预告。
但这一次,陆承晔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又近了一步。
一种基于信任丶责任与共同面对危险的,无声的靠近。
雨,还在下。
而某些东西,正在这潮湿的夜色里,悄然滋生,无声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