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交代了,他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不择一切手段让顾大人对他倾心,继而水到渠成成婚。这一点,出身南风馆的琳琅还是信心十足的,拿下一个不懂风花雪月丶一心只沉迷圣贤书的君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然,结果是,琳琅不但失算了,还备受打击。
这些天他日日都来,不是亲手制作糕点香囊赠与顾大人,便是带了自己的古琴来,在顾家名为沈玉兰弹奏,实为吸引顾大人的注意,可始终毫无进展,顾大人分眼不瞧,亦不接受。
不仅如此,连对他的态度都愈发淡漠了。
顾大人虽未明说,琳琅却敏锐细致地察觉到了。
怎会如此。按理说以他的手段不该拿不下一个只知道读书的年轻男子才对。
从前在南风馆时他也不是没遇见过这样的客人,都是表面正经,或是开始正经,後来还不是被他迷得五迷三道分不清东南西北。
除非,顾大人心有所属。
要让一个有龙阳之好的男人爱上一位男子容易,但如果想让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移情爱上另一名男子,那难度堪比登天。
琳琅不确定,只是别无他想下唯一合理的猜测。
且通过这些天的接触,他也不是一无所获。琳琅的直觉告诉他,顾大人对太子殿下的感情不一般,绝不是单纯的臣子对明主的忠诚,一定还有别的。
要佐证这一点也很简单,只消多打听太子殿下的消息就足够了。
琳琅每日从顾家离开,都会将进展及时禀报小印子,再从小印子处获得新消息,以此作为和顾大人接触交往的由头。偶尔理由不充分时,让印公公多透漏些也是可以的,譬如太子殿下今日心情如何,都用了些什麽菜,喜欢吃什麽水果,这些皆可以。
而琳琅凭借着太子殿下的媒介和自己八面玲珑的巧思,成功和顾大人关系取得质的进展。
这所谓质的进展是,顾熹之可以和他单独在顾家院里走走了,也会听他抚琴吟曲,继而,再听他详细叙述有关太子殿下的讯息。
是的,仍是太子殿下。
即便两人再言笑宴宴,其话题也始终脱离不了姬檀,一旦脱离,两人关系即刻被打回缄默无言的原点。
这对琳琅来说不是没有打击,但,管用就行。
旁的东西,对琳琅这样的人来说从不会奢求。
和顾大人进一步接触後,琳琅又发现了件不得了的隐秘,他偶然注意到,顾大人在看着他的眼睛时兀自怔神,这让琳琅在心里留了个心眼,私下里和东宫往来的奴婢打听,这才知他的眉眼竟十分肖似太子殿下。
也正是这一发现,让琳琅的猜测有了具体的方向。
好似,他马上就要拨开云雾见月明了。
是以,接下来的两天琳琅都没再去顾大人家里与他增进感情。
反正,也增进不了。顾大人从不会对他施以分毫注目。
琳琅转道去了裁缝店拿出自己好不容易积攒的全部积蓄定做了一套衣服,加急赶工,两日後他就要取。然後又从东宫下人处仔细地打听了太子殿下的喜恶丶日常活动丶行为习惯等,尤其是和眉眼相关的细微表情。
终于,琳琅从各人的描述中大致拼凑出了一个十之八九的太子殿下。
准备阶段完成。
琳琅用一天时间打听了所有需要的消息,又用一天时间对镜练习,终于,在第三日晨光熹微之际先去见小印子时,露出了一个清清浅浅眼睫微弯的和煦笑容。
在看到小印子神色有异但到底没说什麽的时候,琳琅知道,自己模仿成功了。
亟不可待去裁缝店取了新衣裳换上,重新绽出容光,就这麽从容自若驾轻就熟地再次拜访了顾家。
沈玉兰向来对东宫来的人倒屣相迎,又被琳琅哄地高兴,更加喜欢他了,一见到人来立即将人迎进家里。
琳琅也没什麽架子,似寻常家人般边帮沈玉兰清洗花瓣制作口脂,边与她话家常,也不着急去见顾熹之。
约莫过了两刻钟时间,顾熹之在屋里看书看地累眼,走到窗前向远方眺望舒缓。
倏然,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一截绛红色领口被掩在似鎏金又似杏色的宽袖缎面外袍里,视线再往上,修长素白的柔荑掩住面容,恰好露出一双浅笑莹然熠熠生光的桃花眼。
等顾熹之反应过来时,他人已经步出了房外,径直看向那人。
瞬间,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
“你怎麽过来了?”顾熹之难得话中泛着冷意,一瞬不瞬觑紧琳琅。
琳琅被青年凌厉的眸一盯,登时心生怯意,故作的从容再也维持不住,崩溃瓦解了个彻底。他垂下眼睫,声音低低柔柔地:“我行经此处,记着太子殿下的吩咐,便过来看看。”
“日後无事不必再来。你若还记得殿下的意思,便该知道,殿下是最勤勉丶精于政务的一个人,不会乐于见手下无所事事。”
这话可谓是相当地不给面子了,琳琅被说的面红耳赤,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