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熹之见到他时一怔,不过还是开门让他进来了。
姬檀驾轻就熟地放下醒酒汤,已然一副贤惠妻子的模样。
“今日之行可还顺利?”姬檀打量着顾熹之的神色道。
“都好。”顾熹之还是应了他。
姬檀歪了歪脑袋,见他确实满面平静,神色间也一如既往地温润如玉,便彻底放下心了。
想来今日的会面十分顺利,也没有发生什麽出乎意料或是惹人生疑的事端。
姬檀再次温柔小意地叫顾熹之喝了醒酒汤,早些休息便转身回去。
他与顾熹之之间不亲不疏,克制有礼即是最好。恰如其分的关心丶恭敬不逾矩的询问丶适当时常的接触,只要一步步提升两人之间的关系,一切就都在姬檀掌握之中。
顾熹之今日在外交友确实饮了不少酒,但他牢记教训,不敢让自己神思混沌再陷囹圄,此时喝了醒酒汤便完全清醒过来了,甚至,灵台清晰地更甚平时。
顾熹之看着姬檀离去的背影,倏然浮出一缕疑惑,他何时这般地每每过来都恰到好处,就像是,提前预判了他的行踪似的。
可这就更不可能了,他这位妻子整日同他一样,自有差事要忙,有时回来比他还晚。
话又说回来,琳琅从前有这麽忙吗?
成婚之前他日日拜访顾家,帮母亲调制胭脂水粉,烹茶抚琴,厨房里的活计亦是手到擒来,成婚之後,再也没做过这些了。
旁的便罢了,只一点,顾熹之记得琳琅是以琴技为生,可是,他再也没见过他弹琴。
不过顾熹之旋即又想到,自成婚後两人接触不多,琳琅便是抚琴了他不知亦在情理之中,只剩一处疑惑。
他究竟在东宫当什麽差事,为何如此忙碌?
区区琴师,远不至于此,便是他在教导旁人学琴,也不会如此忙碌,还有他为琳琅取小名的那日,对方显然是疲惫至极,这才困倦睡着了。
一切的一切,越深思越不对劲。
此前两人关系疏离,顾熹之也不曾注意,今夜乍然回想,忽然发现诸多漏洞。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琳琅所说的,他在为东宫当差,是真是假?
顾熹之愈发想不分明。
但这毕竟不是什麽事关紧要的大事,顾熹之虽然疑虑,却还是暂时抛之脑後了,他又激动起来,赶忙走到案桌前,提笔整理今日成果。今日他已用翰林院清流之名说动了两位才华横溢的俊彦甘愿投效东宫门下,这两人才高八斗在民间也颇负盛名,想来是能为太子殿下助一臂之力的,他亲笔为两人书写推荐信,另向太子殿下阐明原委。
姬檀让他早些休息,顾熹之到底还是没有办到,他为了他费尽心思。
忙碌半宿,直到後半夜顾熹之才堪堪洗漱睡下,第二日神清气爽地醒来,发现他竟是忘了将昨晚回家之时顺道为母亲买的花肥给她。
宽衣完毕,顾熹之先去院子里寻沈玉兰。
正好,沈玉兰就在院里为养殖的花培肥,顾熹之将花肥交给母亲,并告知她用法。
沈玉兰接过去,当即就拆开按顾熹之说的埋进泥土里忙活。顾熹之没有离开,侧首望向姬檀的房间,又想起昨夜的疑惑,随口问沈玉兰,“母亲,你知道琳琅在东宫当什麽差事吗?我看他昼出夜伏的,好生繁忙。”
沈玉兰正埋着花肥的手一僵,旋即讪笑道:“他不是以琴谋生吗,偶尔在贵人会客时弹琴以示雅意,帮助其促成大事。听说他还入了教坊教小孩子研习琴艺呢,这都是太子殿下授意安排的,不失为一桩惠人积德的好事,况且,太子殿下待下属不薄,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差事了。”
“原是如此。”
顾熹之心中疑惑已解,正要转身离开,倏然瞥见母亲睫毛眨动,眼神闪避,是她撒谎不安时的惯常神态。
顾熹之脚步一顿,不太确定地喊了沈玉兰一声:“母亲?”
“啊?怎麽了?”沈玉兰擡起头,眼神愈发飘忽不定了。
顾熹之登时蹙起了眉梢,问道:“母亲方才说的,是琳琅告诉你的吗?”
沈玉兰悻悻地道:“当然是啊。怎麽了,你这孩子,问东问西的,这些事情你不问自个娶的妻子,反倒问起我来了,还在这儿磨磨蹭蹭,当心去翰林院当值迟了。”
顾熹之抿着唇,并不答话。
他神色奇异地看了沈玉兰一眼,心中疑虑更甚。
沈玉兰紧张时便会顾左右而言他,面上表情虽已拾掇过来了,但细微的动作神态做不了假,眼神飘忽,双手指头不安地绞在一起。
顾熹之原本真就随口一问的,他并未有对其刨根究底的意思,左右琳琅的事情他并不关心,亦不会插手,琳琅在外是为东宫当差也好,是另谋了一份生计教授人弹琴也罢,这些顾熹之都无所谓,亦不在乎。
可是,沈玉兰为何要骗他?
为何为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欺瞒于他?
他的妻子丶母亲缘何撒谎,这两人在私底下究竟隐瞒了他什麽。
顾熹之满腹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