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说什麽,也让孤一起听听好了。”
莞尔话音未落,顾熹之不可置信猝然回头,其他人则是怔愕地呼啦跪了一地行礼,满室的“参见太子殿下”此起彼伏,顾熹之紧随其後单膝下跪行礼。
姬檀走到他面前,道:“都起来罢。”
衆人陆陆续续起身,侍讲学士上前擡手请姬檀上座,姬檀没有过去,而是转头问顾熹之:“你的位置在哪里?”
顾熹之告诉了姬檀位置,就在旁边。
姬檀随手拿起顾熹之案桌上一本公文翻了翻,确认是顾熹之字迹,便一揽袍裾坐下了。
见衆人神色肃然地立在一边等他发话,姬檀擡起头莞尔一笑:“不用管孤,你们继续。”说罢,当真置身事外地观阅起顾熹之日常整理的公文典籍,并不管他们。
衆人站立不安。
娄进更是满面地:“……”
还是侍讲学士上前恭敬地打圆场,不过他也有些拿不准姬檀的意思,将顾熹之誊写过失的那本典籍呈到姬檀面前,长话短说地概括了事情经过,等他指示。
姬檀说不管就当真没有插手干涉,他看过那页典籍上不敬皇帝的言论,再对比了顾熹之其他公文,很快便察觉出笔锋的微妙不同之处,不过他并没有声张,而是静观事态发展。
太子殿下这个当事人在这里,娄进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再往他身上攀扯,明显声音小了许多地揪住顾熹之过失不放,并向姬檀禀告,称这样疏忽大意无才无德的人不配为太子殿下效力。
姬檀闻言饶有兴趣地挑了下眉梢:“哦?他不配,你配吗?”
娄进顿时激动地喜形于色,亟不可待便要去拿自己作的策论和整理的公文典籍给太子殿下看,上赶着表现自己。
姬檀笑了,阻止他道:“娄修撰不必如此,孤并没有说要看。唔……照娄修撰方才所言,这算不算是奴颜卑膝丶谄言媚上啊,孤不大明白呢,烦请娄修撰为孤解释一二。”
不过霎那间,娄进脸上血色就褪地一干二净。
有个跟顾熹之关系很好的庶吉士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旋即赶忙捂住自己的嘴。
“孤还以为状元郎皆是才高八斗博闻强识,现下看来,原也并非如此。”姬檀不涂而朱的唇瓣微微勾起,一双潋滟莹然的桃花眼比平时更加晶亮剔透。
“有人知道这是什麽意思吗?”
方才那名笑出声的庶吉士自告奋勇地举起了手,道:“殿下,便是娄大人方才那番模样了。”
他不仅是在为顾熹之说话,也是在回击娄进平日对他们这些无官身的小庶吉士的刻薄鄙夷。
“答的不错,不但能明晰其义还能活用举例,赏。”
话音落下,在後侧侍奉姬檀的小印子即刻拿出一把金瓜子,给了这名庶吉士,庶吉士登时高兴地几要蹦起来了,满面喜色地谢过太子殿下。
与之相反的则是娄进,白着脸色咚地一声跪地,请求太子殿下饶恕,他终于明白太子殿下甫一过来时说的那句好大的官威是何意了。
“微臣错了,微臣不该僭越罔上,即便顾编修有错,也不该由微臣控诉发落,还请殿下恕罪!饶恕微臣这一回!求殿下了!!”
姬檀拿起顾熹之桌上的一支狼毫笔,夹在指间动作漂亮地转着,不疾不徐侧过首道:“孤也想轻拿轻放饶恕你啊,可是,孤今日轻易揭过了,明日还怎麽管束其他下属?每个人犯错後都像你一样来向孤求饶,你说孤是饶丶还是不饶?届时满朝文武百官以及衆人又怎麽看待孤办事的态度?”
直到此刻,娄进才惊觉自己说过的话全都应验在自己身上了。
顾熹之什麽事情没有,反倒是他骑虎难下,左支右绌。
额头已被逼出惴惴冷汗,面对脾性好的顾熹之他尚可强词夺理,但面对地位权柄远高出他数阶的太子殿下他一个字也不敢胡搅蛮缠了。
只能不住磕头求饶。
侍讲学士见翰林院的官员被逼到此种地步,面上也有些不太好看,上前为他说情。
姬檀转着狼毫笔不为所动。
侍讲学士又说此事定会秉公办理,严惩不贷,绝不会包庇轻纵了手下官员,日後严整翰林院风气。
姬檀这才神色松动,清清浅浅温润一笑,道:“日後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有人喜欢搬弄是非,僭越无章,行暗室欺心之举,孤不介意为他寻个更适合他的去处,明白了吗?”
“是丶是,谢殿下!谢太子殿下饶恕!微臣谨记,定不敢再犯了!!”娄进知天命年僵直的脊背都几乎佝偻下来,匍匐在地虚软地支不起来,再不敢多嚼一句是非了。
顾熹之定睛不错地看着姬檀,垂敛下来的眼眸中满是抑制不住的炽烈欢喜,周身如同浸在甜蜜中。
虽然太子殿下从头至尾没有为他说过一句话,却处处帮他出气。
这个人,怎麽就那麽好呢。
他真的,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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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