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弄好後,顾熹之直起身准备离开,却发现自己的腰带被姬檀攥住了一截,握在手里不放。
白皙修长的指尖就那麽将他攥紧,生怕他离开似的,顾熹之失笑,在床榻边沿坐了下来,温柔注视着他。
他真的很想知道姬檀心里究竟是何想法,喜不喜欢他。
怕他亲他,姬檀总是很警惕地用他那双剔透莹然的桃花眼防着顾熹之,可是一直在主动引诱人的分明是他啊,顾熹之始终克制着自己,而姬檀在明知自己喜欢他的情况下,主动躺到他怀里,不设防地要他抱,下意识露出依赖亲昵的模样,甚至连睡着了还要抓着他不放,这难道不是故意考验他的定力吗,但凡他意志不够坚定,莫说吻他,他早就直接将他——
不能想,这个念头一旦放出来就收不住了。
真做到了那一步他与姬檀之间就再也回不去了,覆水难收。
届时殿下不会原谅他的,他会沦为殿下的污点,失去彼此间最後的体面。
顾熹之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强行按捺下心头快要遏制不住的念头,然後,手覆上姬檀的手,一根根地,温柔而又坚定地掰开了他的手指,放回被褥里,自己则是起身离开。
在院中看到了沈玉兰,今日沈玉兰也休息,没有出门贩卖胭脂水粉。
顾熹之知道母亲对自己和姬檀同住一房一事不满,不希望两人过多牵扯,但这件事,是控制不住的。
顾熹之不想和母亲争辩,只能尽力转移话题,和她闲聊起来。
沈玉兰私下里和亲生儿子沟通过很多回了,但他执意如此,她也没办法了,眼不见心不烦,是以也不想提起这件事。
顾熹之和她聊着聊着不免提起了过去,之前他猜测母亲是在皇後宫里侍奉,他出生的时候还和姬檀在同一宫殿,但由于近来一直和姬檀在一起,把这事给忘了,直到今日才想起来问母亲。
沈玉兰闻言眼神飘忽,说他问这些陈年往事做什麽。
没有否认,便是承认了,母亲确是在皇後宫里侍奉的。
顾熹之见母亲不欲多谈,也没继续揭人伤疤问她这些不虞的事情,毕竟当年的闺阁小姐沦为宫婢实在教人心头难受,顾熹之转而问起了母亲另外一件事,“母亲,当年你在宫里时皇後对你不错吧,之前我重伤命在旦夕,母亲是不是也是用了皇後的信物才得以进宫,求助太子殿下的?”
这件事情不是秘密,瞒着顾熹之反而让他心生疑窦,遂沈玉兰在这件事上没有说谎,利落回答了,“是。”
顾熹之还想问些什麽,沈玉兰心里虚得很,一拍脑袋说她炖的汤要去看看火候,赶忙遁走了。
顾熹之挽留都来不及,但他心里的疑惑并不会随着沈玉兰避开而消失,反而愈发奇怪。
既然皇後娘娘对母亲如此好,还给了她信物让母亲于危困之时求助,那麽,当时他性命垂危,母亲凭此入宫,为何不去找对她好的皇後娘娘求助,反而去求太子殿下?
当然,他并没有说姬檀不好的意思。
太子殿下无疑是极好的一个人,是他深深倾慕的爱人,只是这不合理。
母亲是一介妇人,按理来说女子通常会更容易相信依赖同性,而非男子,还是一个素未谋面的位高权重的男子,即便太子殿下贤名在外,也不该是母亲的第一选择。
以母亲的身份,即便手持皇後信物,也只能从皇宫侧後门进入,这个位置更接近後宫,因此排除了母亲先途经东宫见到贵人便求救的情况。
再者,东宫和後宫南辕北辙,是完全相反的方向,很明显,母亲是直奔东宫去的。
为什麽?她为什麽这麽有把握?
为什麽会选择太子殿下?
奇怪,太奇怪了。
尽管顾熹之已经刻意避开了去探查姬檀换嫁给他的原因,但在无形之中还是産生了疑惑。
这疑惑就像一颗种子,一旦埋在心中就再也拔除不掉了,只会慢慢生根发芽,如果再遇到适合它的养分,便会快速茁壮生长。
顾熹之当值不忙的时候抽空去了一趟国子监,给教授功课的学生送他整理好的题目,以及收回上次布置的功课,带回家批阅。
学生还是姜家的那位小公子,他每次见到顾熹之都会不由打量,忍不住道,他和他姜家人真的很像,问他祖上有没有和姜家有过关系的。
顾熹之每次听都觉得好笑,也解释了他们当真没有关系,别说他父亲了,就是他父亲所在的前户部侍郎家也从未和姜家攀扯过关系,他母亲并非京城本地人,乃是京城过去的官宦沈家的堂亲,相隔千里亦不可能有关系。
只是人有相似罢了。
再说,即便是像,也不该他像啊,不都说外甥肖舅麽,那麽应该是太子殿下长的像姜家人才对。
太子殿下……长的像姜家人麽。
好像不太像,太子殿下也不像皇帝,顾熹之见过皇帝数次,皇帝虽然千秋威严,但说句不好听的,殿下生得比皇帝俊美太多了。
顾熹之这才蓦然惊觉,太子殿下生得既不像皇帝,也不像皇後和姜家的人。
他太俊美了,俊美得不似任何凡世人,更肖入世谪仙,颓山醉玉,令人一见倾倒。
尤其那双熠熠生辉莹然绝伦的吸睛桃花眼。
这麽美丽的一双眼睛,顾熹之只在一人身上见过。
——年轻时候的沈玉兰,他小时候记住的母亲模样。
刹那间,顾熹之瞳孔难以置信地缩紧,心脏猝然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