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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抉择（第1页）

生死抉择

看着走入淡蓝色漩涡的人，落笔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笑，他在期待什麽呢？作为一个智能体，他会有期待这种情绪吗？不知道。他知道人类的情绪如何在大脑里运作，又以什麽化学物质进行释放，释放後会以怎样的症状呈现在人体身上，但他没有办法理解呼吸间的疼痛，没有办法体会心如刀绞的绝望。

但他有自己的情绪，他无法描述，也许它和人类的情绪不太一样，它是无数的数据在脑海里形成漩涡，席卷着每一个角落，是逻辑大厦的倒塌，是算法乃至整个虚拟世界的毁灭……

他松开手里的刀，对他来说好像一切都结束了，天地在雨水的洗刷间似乎要坍塌，烈焰吞没着一切，而这副身体——他从石甲怪物身上跌落到地面无数张牙舞爪的野兽丛中——就让这副身体被撕碎，烟消云散在这个世界上，一切都没有意义了，一切都将走向消亡。

他第一次感觉到深深的无力，原来机器也会感到无力……

“我不准你死！”只听一道声音划破天际，划破他如死水的心，让他的世界顿时惊涛骇浪。睁开眼睛，一头山猫锋利的爪子正划过他的脸颊，一阵剧痛，但下一秒只见一根藤条缠住了他的腰，他被提了起来，借着这份力，他一脚踏在一头豹子的头上，几个弹跳飞身跃出了野兽群，向着握住藤条那头的人飞扑过去。

陈简张开手臂接住他，两人拥抱着滚落到地上。

“你怎麽没走……你……”纵然是落笔这样的顶级人工智能，此时也百转千回，许多话不知从何说起。

陈简笑了一下，在对方千变万化的表情里已经知道他想说些什麽了，但现在不是时候。

“先别说了，快走！”陈简拉住他，往山上跑。

“可是前面没有路了……”落笔早就知道，山顶是陈简的路，但不是他的。

“听我的！”陈简快速说道。

这时那石甲怪又引着那群没了脑子的野兽们朝两人奔来，陈简把手上的藤条一端系在自己腰上，另一端交给落笔。

“你藏起来。”陈简把落笔推进草丛，自己从地上猛踢了一颗石子正打在那石甲怪眼睛上，石甲怪一阵狂怒，四脚着地向陈简扑来，陈简转身向前奔跑，前面是万丈高崖，崖下流水飞溅。

陈简极力激怒那怪物，让它以最快的速度奔向自己，然後他也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高崖。那怪物速度极快，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抓住陈简，哪知道陈简已经飞腾到了空中，而它的脚下再没有半点支撑，只能咆哮一声胡乱挣扎，但已经改变不了下坠的命运。

他和那怪物一齐朝悬崖下坠去，但只一会，腰上一紧，一股巨大的力量托起了他，他借力荡向崖壁，踏着崖壁飞身跳上了悬崖顶端，那上面落笔猛牵藤条，他便结结实实落入了对方怀里。

而那群跟在石甲怪後面的猛兽们，突然就耷拉了耳朵呜呜着伏在地上认了怂，有的夹着尾巴退後着退後着跑掉了。

雨突然停了，浓云破开，露出一丝星光。

陈简看着怎麽觉得这天有点像落笔的脸，阴转晴了。

“你的脸受伤了。”轻轻触碰落笔的脸颊，他躲了一下，立马抓住陈简的手腕。

“为什麽不走？”落笔眼眶微红，语气严厉。

“我……”陈简想起当时走入蓝色漩涡里的自己，他又问了一次汀兰，落笔会怎麽样，汀兰语气有些怒气，说：“他会消失，但你要现在不回来你也会消失。”

“他会消失……”他有些失魂落魄，心如刀绞，他没法眼睁睁看着他消失。

“陈简，你做什麽？”汀兰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你这样会死的，你忘记我们的约定了吗？无论发生什麽，你要回来见我！”

他走出蓝色漩涡：“汀兰，对不起，我可能不能信守承诺了。”

“你这样，自己也会很危险！”落笔焦躁的捧着陈简的脸，“你联系汀兰，把你弄出去。”

转到一边，漫不经心折了根草衔在嘴里，往树下一坐，陈简说：“我偏不走了。”

“你！”落笔无奈道，“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麽，我没有办法保护你。”

“我一个大男人，干嘛要你保护，你看女频小说看傻了吧。”陈简叹气道，“反正我联系不上汀兰，不知道怎麽出去了，你就看着办吧。”

“陈简。”落笔突然坐到他旁边，低声说道，“你为什麽要这样？”

“落笔。”陈简认真看向他，也想从他的眼眸里找寻答案，“那你又为什麽会这样？”

一个想知道对方为什麽要留下等死，一个想知道对方为什麽选择消失。

云层散开，一轮满月挂在空中，皎洁的月光落在两人的眼底，透过对方的眼眸，他们似乎看见了深藏心底的秘密。

战斗後汗涔涔的脸被山风吹干，落笔的容貌显得更加坚毅英俊，月光勾勒的轮廓，就像一件完美的雕塑。

陈简率先撇开了眼睛，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鼓，他离他太近了，他感到很不舒服。

时间大概没有了流逝的概念，天一直是黑夜。远处的山峰偶尔传来一两声狼嚎，近处的树上时不时发出一点咕噜噜的鸟叫。萤火虫在空中飞舞，迎着被微风吹起的芦苇絮。月亮又大又圆，一直悬挂在他们的头顶。

陈简觉得这样静谧的夜晚他是没有体会过的，也许他再也回不到他的世界了，也许他们接下来会迎接未知的危险，但他没有什麽时候觉得这样安心过，他几乎在後怕自己当时走进了蓝色漩涡，一念之差他如果真出去了，那未来的人生，他将永困在这座牢笼。

落笔站起来，他修长的手指一挥，抓住了几只萤火虫。蹲下身，在陈简面前摊开手掌，那几只萤火虫就在他们眼前飞舞。

“你说过很久没在现实里看见萤火虫了。”落笔说，“我之前问你的问题你没有回答我。”

陈简皱眉想了一下，是之前在百花长廊上，他们也是这样看着萤火虫，落笔问他的：如果我们一直生活在这方净土，你愿意吗？

他胸膛鼓动着，能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嘴唇嚅嗫着，最後说：“可这里不是现实。”

落笔闪着期待光芒的眼睛突然黯淡了下来，他低下头，缓缓站起来，背对陈简，许久突然低低笑起来。

陈简有些瘆得慌，问道：“你怎麽了？”

“这里不是现实……那什麽是现实呢？”他猛然回头，紧紧盯着陈简，“你不是一样感觉到痛吗，你不是一样感觉到风吗，还有我的心跳……”他突然抓住陈简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

“你发什麽疯……”陈简抽回手，但立马又被他牵着抚摸上有几道血痕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