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要喝酒,我定是听话的。”霍夫人朗声道,双手举起酒杯。靖海侯夫人不好推脱,便也一起。
说笑几回,霍夫人对宁清愈发满意,早埋在心里的一个念头更加坚定。霍夫人为宁清夹菜,还连连叮嘱多吃点。
这让宁清受宠若惊,霍夫人过于热情。她满心疑惑,等回去要问问陆长野,是不是他做了什么才让霍夫人这样的热情。
宴席过后,霍震荣将军刚接到老妻,就被霍夫人赶下马车,催着赶去见陆长野。
霍震荣无法,只能在宫门口拦住陆长野,“大侄子!来,大事都办完了,我们去酒楼喝一杯叙叙旧。”
陆长野长眉一挑,笑道:“伯父你有话就直说。我刚刚都瞧见了,你想上车,却被伯母赶下去。是不是想找我说情?”
霍夫人只有一个女儿,平日对陆长野很照顾。陆长野直接点破霍震荣的目的。
谁知,却是猜错了。
霍震荣哈哈大笑,扯住黑色骏马的缰绳,“少在你伯母面前说我坏话!”
“我们夫妻有件事要和你商量,”霍震荣压着声音说,“万寿节宫宴已过,用不了几天我们就要离京,时间紧凑。早说早了。”
陆长野暗道奇怪,这几日天天见面,霍震荣没提过有什么紧急之事。怕霍震荣有难处,陆长野当即应下,“我陪伯父去一趟悦来楼。”
他转头又吩咐周侍卫去和陆老夫人、宁清说明,让两人先回府。
悦来楼近日生意十分火爆,京城高官贵胄越多,悦来楼就越热闹。陆长野和霍震荣来得巧,正好腾出一间包厢。
两人心思都不在菜式上,放着珍馐美味不理,只点了一壶酒和两碟子下酒菜。
霍震荣自认粗人一个,说话一向直来直去,直接道:“你伯母有意认你媳妇做义女,你答应吗?”
陆长野倒酒的手一顿,抬眼盯着霍震荣看,没说愿不愿意,反问道:“伯母怎么突然想认义女?”
“可是出了什么事?”
霍震荣摇头,一杯酒喝尽,说道:“濯尘师太曾经是你伯母的旧友,闺阁时候的手帕交。后来出嫁,两人天各一方,道路不便,少有书信。等知道濯尘师太和离的消息,她已经落发为尼八年了。”
陆长野惊讶,没想到霍伯母和濯尘师太还有这样的缘分。他觉得这事可行,宁清无父无母,若是和霍家认亲,可弥补没有娘家的缺憾。
“等我回府问问夫人,看她的意思。”陆长野没有一口应下,主要看宁清的意思。
他和霍震荣碰杯,两人喝酒吃花生,开始闲聊。
“我家夫人回京前还说想回乡看看,几十年没回去淮扬了,不知有多少变化。我和皇上告假,他不愿意!唉。”霍震荣是北直隶人,这么多年都没去过岳家,觉得对不住妻子。
陆长野安慰道:“西北还离不开伯父。”皇上不会肯的,来回两三个月,要是开了先例,后头就有一堆人来求。
只是提到淮扬,陆长野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灵光一现,一时抓不住。
对面的霍震荣又开始嘀咕,打断了陆长野的思绪,“要不是濯尘师太和离了,就可以让你媳妇和她前夫夏家连个宗,今后也能有个走动的人家。”
霍家认了宁清做义女,可是他和夫人常年在西北,远离京城,写信送礼的都要花上十天半个月,实在不如能在京城扎根的人家。
夏家如今是皇商,总有宅子在京城。
“夏家?”陆长野重复一遍,感觉有点熟悉。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面敲动,忽然想到周侍卫汇报江南广储司的事,提到过夏家。
宁清曾经的亏本生意,搭上广储司的路子,抢了夏家绸缎供应,在故意针对夏家?
或者宁清不知道夏家,只是生意对手?不,她一定知道。羽衣阁就是濯尘师太的产业之一。
宁清和夏家。
陆长野脑海里思绪纷杂。
宁清仿佛精心布置一盘棋局,棋子散落各方,等着陆长野看透每一颗棋子,重新拼凑出这盘棋原本的面貌。
“是皇商扬州夏家?”陆长野和霍震荣确认,是不是同一个夏家。
“对啊,你也知道了?”霍震荣用厉害的眼神看陆长野,连这件陈年旧事陆长野都能查到。
陆长野模糊道:“听说过,他家去年走广储司的路子。”而广储司由皇长孙掌管。
霍震荣不在多说,他不宜和皇长孙靠得太近。东拉西扯说了一堆,临走前还不忘嘱咐,“今天就去问你媳妇的意思啊。”
陆长野失笑,让人送霍震荣回去,应承道:“伯父,我还能赖了你?放心吧。”
霍将军一走,陆长野就吩咐周侍卫去查广储司平善全。他有种预感,查清楚这个人,就能揭开宁清和广储司亏本做生意的内情。
——
出宫门,宁清和陆老夫人一起回镇国公府,半道上,陆老夫人突然让翡翠来传口信,博砚斋的文房四宝今日到货,问宁清想不想去逛逛,顺便去取。
刚刚在温阳殿一直提着心,宁清觉得在外头走走也不错,便让翡翠去回话,又吩咐车夫换目的地。
马车平稳行进,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博砚斋。摆好矮凳,宁清和陈嬷嬷下车,抬头就能看到博砚斋的牌匾,洒脱大气,名家所写。
博砚斋是京城文房四宝最好的铺子之一,楼高三层,样样都不是凡品。
宁清进门,便有小二接待,陈嬷嬷报出镇国公府的名,直言来取货。小二便带宁清和陈嬷嬷去二楼雅座稍候,自去取文房四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