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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论战 她才是落樨山人(第1页)

第69章论战她才是落樨山人。

夜深月明,太仪女学与集素苑分落云京两处,却是一样的灯火通彻。

太仪的姑娘们已开始夜读,清风将嗡嗡诵声卷过高墙,有好事的国子监监生提着灯笼趴在墙壁菱花窗上偷听,听了半天後哈哈大笑道:“你们知道她们在念什麽?《大学》《中庸》,这两本书我七岁就能倒背了!”

有人说:“书香世家的姑娘,也该将四书作为啓蒙必修,贵主找来这些目不识丁的妇人,竟敢扬言要挑衅咱们国子监。”

窗上那人挤眉弄眼:“也许醉翁之意不在酒,名为清谈论战,实则要给咱们红袖添香呢,这些姑娘虽然愚钝,个个却都长得水灵。”

“论战那天,咱们必要去凑个热闹。”

“王兄素以机锋闻名,届时可要留情,莫把娘子们都吓哭了才好。”

菱花窗下笑成一片,都等着六月初八那日看太仪女学的笑话。

此时,从萤也披衣坐在灯前,左手是或翻开或倒扣的满架书,仍馀白日里被日头晒过的草木墨香,右手是一摞已经写好的文章,长是下笔如流,偶尔住笔沉思。

紫苏帮她挑灯研墨,在旁读得津津有味,见从萤掩面打了个哈欠,才敢出声与她闲聊:“阿萤的文章字文意皆上佳,不比那些进士差什麽,只是为何突然写这麽多,是打算札成文集麽?”

“不错,今夜恰好灵思如泉涌。”

从萤知道紫苏与晋王府尚有关联,没有告诉她这些文章的真正用途,劝她道:“这麽晚了,你先去睡吧,我再写会儿。”

紫苏不走:“我也精神着呢,正好帮你研墨。”

从萤只好写罢手头这段後收笔,洗净砚台,压灭枝灯,挽着紫苏离开书阁,各自回去洗沐安歇。

但她躺在榻上,一时也睡不着,心里翻来覆去地想太仪女学与国子监论战的事,越想越是心绪难平,见明堂堂的月光照在窗边小几上,忍不住披衣下床,悄悄点了盏灯,手持着返回书阁去,重又铺墨执笔。

睡不着的不止她一人——

但紫苏是因为白日里喝多了茶水,从萤写字时,她就在旁边一杯接一杯。

紫苏睡不着,就起身在院子里消闲,盘算着自己攒下的月钱,够不够在云京偏一点的地段买间小屋子。

这时她看见了书阁里隐约透出的光亮,心下起疑,悄悄凑过去,从半掩的侧窗里望见了正端坐疾书的从萤,身上虚虚拢着一件氅衣,简单束起的长发在灯影里泛着柔软的光泽。

紫苏没有惊动她,看了一会儿後,默默转身离开。

转眼到了回晋王府领月钱的日子,晋王询问从萤的近况,要紫苏事无巨细禀报。

对读书只求一知半解的紫苏而言,实在无法理解焚膏继晷的乐趣,自然将从萤夤夜舞墨视为反常行径,汇报给晋王。

晋王听罢,屈指轻轻扣着紫檀木扶椅,吩咐紫苏:“你将她写的文章全都抄一份,不要惊动她。”

紫苏想起那如山高的纸堆,猛吸了一口凉气:“啊?”

从萤每天埋头写到半夜,她想抄,只能後半夜爬起来上工,第二天还得早起……紫苏後悔得恨不能把自己的嘴缝上。

晋王见她一副如丧考妣之态,玉拐敲击顿地:“陈章。”

陈章是晋王新提拔的贴身随侍,听见主人有召,捧着一方木匣走进来,在紫苏面前打开,揭了红布。紫苏瞬间被那白花花的一片银锭闪了眼。

“勤快些,多得一年的工钱,下个月你就能把宅子买下来,接外祖母上京安顿。”

见紫苏颤颤伸手,晋王似笑非笑道:“先交货,後结账,抄得越快,给的越多。”

转眼到了六月初二,天女渠两岸高起木坛,飞栈相接,两岸酒楼茶坊里,挤满了来看热闹的人,其中不乏世家子弟与朝中翰林,也有受邀而来的宗亲显贵。

淳安公主的赤帷锦幄停在东岸圆坛上,她同侧还有另一驾帷车,里面坐的是晋王。

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在悄悄议论:“晋王殿中竟然出山了,他是来看笑话,还是来帮公主撑场子?”

有人应声:“晋王可是皇帝嗣子,他再不出面,大家都要忘了这号人了。”

“这麽说,淳安公主想反对淮郡王,支持晋王?”

“大人物的心思,谁知道呢……”

从萤端坐在看台上,目光凝落那两驾帷车,耳朵静静听着衆人的议论和揣测。

上个月,她将熬了数夜写成的清谈文集交予倚云後,却收到了公主府送来的邀帖,邀她旁听此次清谈论辩。从萤心虚地想到是自己露了什麽马脚,公主怀疑了她的身份,後来发现并非如此,淳安公主给许多人都送了邀帖,甚至包括晋王和谢玄览。

谢玄览入宫奉驾,今日未到,从萤却按时来了,倒省了她再另寻门路。

时过卯中,一阵鼙鼓疾奏後,公主身边的侍官走出来,面向衆人开场:“奉天之大,承地之仪,太仪诸生笃志勤学,今有进益。为彰其文质,亦敦化学风,今日特效古先贤遗范,开清谈文会。敢请国子监诸君,惠然赴会,共襄论战。”

言讫,玉杵击磬,琳琅清响如水浪般层层推开,论战开始了。

侍官取弓箭射击华表柱上悬挂的灯笼,灯笼爆开,落下了第一题的条幅:“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这是《中庸》的开篇之言,诚如国子监监生们所言,许多人在啓蒙时早已熟背。

一个身着太仪服制的年少姑娘登上高坛,她略有些紧张,言辞尚算流畅,持主流观点简单阐释了何为“性丶道丶教”。

她话音刚落,就有国子监的少年跳上台来,张口便道:“姑娘这些观点,不过垂髫小儿学舌之论,今日群贤毕至,难道是来听开蒙的吗?”

国子监监生们聚集处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嘲笑,那年轻姑娘当即愧红了脸,堪堪道:“请教阁下高论。”

监生讲述了自己的观点。他的观点说不上高明,只是句句踩着她的话,听起来便占了上风。姑娘有些不安地往淳安公主的方向望去,没有见到公主,但是看到了站在公主帷车外的倚云,倚云向她比了一个提示性的手势,姑娘轻轻点头,稍感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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