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萤咬着舌尖逼自己别睡过去,又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身旁谢玄览均匀的呼吸声。
她试探着唤道:“三郎。”
谢玄览呼吸微滞,极轻地“嗯”了一声。
从萤说:“我渴了。”
谢玄览的手探出帐,想起身去给她倒水,却怎麽也起不来,只觉得昏昏沉沉,好像对身体失去了控制。
见他的手无力垂下,从萤轻轻松了口气。
酒里的麻沸散终于起效了。
从萤越过他下榻,穿衣挽发,系好了披风,将自己整个拢住。临走前,她又转回身来,撩开床帐看了他一会儿。
“将军百战死,其实你没有想过能活着回云京,是不是?”
谢玄览的眼皮如滚水一般跳动,又好似有千斤重,怎麽也睁不开。
但是能感觉到从萤握着他的手塞回被中,低头在他鼻梁间落下湿润的吻。
听见她细细叮嘱:“我同萨兰朵做了约定,她要回去抢王位,与大周暂时休战。待你醒後,莫追穷寇,先小心应付宣驸马,倘若他受密旨前来取代你,必要时可杀了他自立,一切以自保为主。”
“我留在这儿,你顾忌我钦使的身份,只会掣肘你,所以我这就要回云京去了……三郎,千万保重,世事流变,你我会有再见之时。”
说罢落下一声轻飘飘的叹息,转身无情地离去了。
这漫长的後半夜里,谢玄览抓着这一线清醒的意识,恼怒地在半醒不醒中挣扎。
从萤则动作利落,先取谢玄览的私印,以西州监军的身份提审萨兰朵,实则偷梁换柱,将她悄悄放了。
临行之前,从萤给萨兰朵喂下一粒药丸,警告她道:“这枚毒药约一年後致命,只要阁下诚心合作,我自会及时将解药奉上。”
萨兰朵冷哼了声:“看来你不信我能做到。”
从萤笑了笑:“用大周的话说,这叫先小人而後君子。”
她送别了萨兰朵,与从禾翻身上马,往詹州城的方向走,从禾问她:“阿姐,你真有毒药吗?”
从萤含笑摇头:“药丸是兰凤藻汁团成的,兰凤藻只在咱们大周南方极湿热地有生长,大部分西鞑人对此物有反应,手臂会浮现兰紫色的青筋,过段时间後会消散。”
这是她刚来西州时,在一本无名游记里读到的逸事,直觉或许有用,便让人提前准备了一些。
从禾立即“哇”了一声,崇拜道:“还是阿姐厉害,什麽都知道!”
从萤笑着压低幂篱边沿:“有更厉害的人在追阿姐呢,你与我先到詹州城里躲两天,待风头过了再啓程回云京。”
*
谢玄览挨过药效後,在军营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将地牢看守与辕门守卫骂了个狗血淋头。
无人敢辩白,都在心里悄悄不服:是谢帅自己说的,要对钦差监军敬重尊奉,他自己都言听计从,旁人谁还敢质疑监军的命令?
只有赵明川敢当面嘲笑他:“果然漂亮的女人会骗人,咱们谢帅吃了美人计了!”
谢玄览阴着一张脸下令:“点兵,我要亲自去找人!”
赵明川说:“宣驸马这一两天就要到了,你不赶紧想法子应付,还折腾什麽呢?晋王妃铁了心要跑,你总不能一路追到云京去吧。”
谢玄览说:“我赌她不放心宣驸马,我赌她还在西州看着我。”
他点了几队亲兵,到西州四州与帖花儿城等城里去张贴募兵告示,刻意在告示中透露出要乘胜追击,与西鞑决一死战的消息。
又派人到处买酒置办席面,喧嚷说明晚要为新来的朝廷监军办接风宴。
然後他派人乔装改扮成货郎,守在告示栏附近,下令凡在接风宴当晚留步察看告示的人,无论男女老少全都抓起来审问。
第二天晚上,为宣驸马举办的接风宴上,谢玄览冷着张脸滴酒不沾,果然被他等到了线索。
有个亲兵悄悄前来禀报:“有个不识字的乞儿想偷偷揭走一张告示,被我们抓了,说是受一位夫人雇请来打探消息。”
谢玄览拍案而起,对宣驸马道了声“失陪”,转身走了。
徒留赵明川在身後尴尬赔罪:“驸马爷别介意,谢帅就是这个狗脾气,他是有十分紧急的军情要处理。”
“紧急军情麽?”宣驸马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我可不是第一天认识谢三公子,去年我与他同往鬼哭嶂,他也是这样火急火燎的。”
谢玄览快马飞驰来到詹州,新任詹州知州战战兢兢赶来伺候:“已按大帅的吩咐,将那巷子前後都堵死了,便是只麻雀也飞不出去。”
谢玄览冷冷道:“前面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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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十一假期把电脑撇外面了,昨晚刚收到,回来复更了[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