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老汉这一趟牛车载的人可不少,除了林招娣和赵老三两口子,还有林玉书和一位年轻书生,那书生身着一身青色细布长衫,头戴方巾,瞧着颇为清俊,正是里正家的长孙张宗耀。
张宗耀这一回来,甜水村村民都看了个稀奇。里正家这宝贝疙瘩金孙孙回回看回回叫人惊艳,瞧着一点儿都不像他们这些地里刨食的糙汉,人不仅生得俊,还有才学咧。因着这孩子一心求学,每年也就农忙时节回来,平儿想看都看不到。
这消息传得快,林姝和周野没多久也赶了过来,带着廖墩子。
这几日廖墩子都是跟着林大山家一起吃喝睡,有什麽消息,几人也是一起知道。
车子停在村头,四周已围了好几圈的村民。
牛车的车轱辘糊满了厚厚的黄泥,瞧上去湿漉漉的,可见路上的湿泥很深,水坑也有很多,几人一路过来极不容易。
林招娣去时带的那些桌子椅子没在,车上只有两个装满杂物的木桶,一个背篓和一个倒扣在上头的木盆,让人看不清里头放的何物,旁边还有一个装满书籍的书箱,想来是那张宗耀的。
廖老汉的牛车本就不大,放了这些再坐四个人便满满当当了。
林姝几人到的时候,三叔三婶已拉着林玉书嘘寒问暖,问起这几日的经历。
赵老三和林招娣精神头还好,主动同围上来的村民讲外头的事。
那张宗耀反倒是最憔悴的一个,眼底青黑,像是数日没睡过一个整觉,眼底亦有忧色,似在担忧这场水灾所带来的一系列後患。
在无意间跟林姝这个陌生的面孔对上後,他微微一怔,想起什麽後,略皱了下眉,而後移开视线,同一旁的里正和张氏等家人低声说着什麽。
林姝也皱了下眉。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只见她一面就表露出不喜的,这张宗耀果真是林瑶的爱慕者,且因为林瑶对她这个鸠占鹊巢的假千金生不出好感。
不过此人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看上去就是个本本分分的读书人,最难能可贵的是能忧百姓之忧,品性应当不差。
正想着,周野突然牵住了林姝的手。
林姝朝他望去:??
周野解释:“阿姝,地上湿滑,我牵着你。”
一个斯文清俊的书生,没有在地里风吹日晒,肤色比许多农妇都要白,也不晓得有何特殊,竟惹得阿姝看他这麽久。
当然,他绝不是在乱吃飞醋,他心里清楚阿姝喜欢的是他这样的,只是他打心眼里不希望阿姝关注别的什麽人。
这时,围着林招娣和赵老三打听消息的人群里突然爆发一阵惊呼声。
“啥子?赵老三你说米价涨到多少钱了?”
赵老三叹气,回道:“你们没听错,镇上米价已经涨到了一斗一百二十文。灰面和杂粮也都涨了不少。”
这米说的自然是糙米,水灾发生前,一斗糙米也就七十文,这才几日,就涨了这麽多!
村民们听到这话都惊呆了。
他们有地就有粮,能自给自足,从前只有他们家里粮多拿出去卖的情况,根本不会反过来去镇上买,可这回发大水,田被淹了,家里的存粮撑不了太久,他们还想着用家里馀钱去镇上买些粮囤着,可这一斗米就一百二十文,这这谁买得起?关键是一斗米也吃不了多久哇!
一旁的张宗耀忽而开口提醒道:“镇上米价和一应杂粮的价钱怕是还会上涨,大家若想买粮,最好趁早。”
村民们一个个都苦着脸。不是他们不想买,实在是这米价太贵了啊。
还是再等等,镇上粮商将米价涨这麽多,朝廷肯定不会放任不管,否则岂不是叫他们这些老百姓活活饿死?等价钱下来了他们再买。
林姝却同周野交换了一个眼神——买粮的事儿刻不容缓!
周野经历过灾荒,知晓灾患後会是个什麽情况,继续拖下去,这米价只会越涨越高,翻个三四番都极有可能,除非朝廷及时颁布政令,严格控制米价上涨,否则这米价粮价都会一路飙升。
“廖老爹,你今日还赶车不,我想乘你的牛车去镇上买粮。”林姝开口问道。
廖老汉已经从廖墩子口中晓得了这几日发生的事,对林姝一家心存感激,闻言马上就应道:“没得问题,等老汉我和老黄牛歇上一歇,吃饱喝足後马上出发!”今晨走得急,他还没吃早食咧。
有村民迟疑地问:“林姝丫头,这会儿粮贵,你家真的要买?”
林姝正色道:“即便上头有心控制粮价,可灾情严重的话,这粮价也不是想控便能控制住的,历史上灾祸之後粮价翻个三四番的情况并不少见,这粮食越到後头越贵,想买的确得趁早。”
林姝有心提醒,尽量往严重了说,但若村民不信,她也不会苦口婆心地去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