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用了欠这个字,袁九祯笑着说:“坏了。”
徐八一心里咯噔,表情由这句话变得惶恐:“……怎麽坏了?”
袁九祯不动声色审度她:“你还挺灯下黑的。”似乎对爱意没有特别灵敏的接收雷达。
袁朗给他夹菜:“吃饭吧,我本意是带她出来散心,就怕你这云山雾罩的几句话让她陷入又一重焦虑。”
袁九祯适时收了声,不过没多会儿他又想到什麽——他从衣兜里拿出一张卡,还没递就被袁朗无奈地制止了:“收回去。”
袁九祯不听他的,只对徐八一好脸色:“既然来我这里散心,总要让我帮你解决什麽才好,金钱上的或者心理上的都不成问题,可不能白来。”
说到这,徐八一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问了一个偏离十万八千里的问题:“首长,你见过死人吗?”
袁九祯有些跟不上这节奏,他的卡还没有伸出去,但也暂时伸不出去了。
因为这问题之下金钱显得格格不入,或者说本来在聊琐碎闲事,忽然说起死亡,着实令人感到有些荒诞。
袁九祯说:“见过,毕竟战争年代过来的。倒是想起小徐从桑地尼亚转到塞利昂维和了一年……”
他由衷定论:“亲历战火,你比阿朗强一些。”
徐八一像是没听到後一句。她的眼神朦朦胧胧的,像隔了层雾气,忧郁在其中涌现:“在塞利昂才知道死亡那麽简单,一群才打过照面的活生生的人,可以在一分钟後说没就没了。”
袁九祯复杂地看着她:“战乱将人命变成冰冷数字,但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活下去。”
他放下筷子,见桌上都吃得差不多了,于是矜持不茍地提议:“小徐陪我去院子里走走吧,聊些我们俩才经历的东西,阿朗的鼻子没闻过掺着浓烈血腥的硝烟味儿,他没资格参与。”
袁朗能说什麽?只能说:“谢谢你。”
不过,他带徐八一来的本意就是希望自己的父亲能开导舒缓一下,哪怕他根本没跟父亲事先说过,这应该顺其自然发生才好。
聊天的框架可以从天南到海北,可以从泥泞中的断腿到战壕里的小猫,这闲聊几乎一小时没停过。
後来终于变成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答。
袁九祯向隅而立,立了足足有十分钟。徐八一只好随之,她并没察觉有人远远地望着这边。
那人本来只是路过,她的路过是日常的,每天雷打不动的这个时间点儿。
这期间她一直处于惊的状态,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在那儿傻站了有一两分钟。
还是袁九祯目光飘远後陡然发现的,他表演的惊讶没什麽技巧,甚至有点故意:“真巧,那个自来熟的。”
他眼神里没藏好的小心思隔了老远都能让军长夫人火冒三丈。
自来熟?徐八一顺着看过去,她头登时大了——自从知道高城的身份後她也同时清楚自己的吉他是从军长夫人手里接过来的。
不知怎麽的,她有种被捉肩的别扭——倒不是说她和副司令之间有什麽,而是她出现在高级军官家里本身就是不合乎寻常的事,在别人眼里,这肯定牵扯私情。
这个时候,这位尊贵的女人并没有市井地带着杀意冲过来,而是克制地站着。
她就仅仅只是盯着袁九祯,满眼都写着“夺人所爱”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