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时,草坪灯亮着昏黄的光,雪夜的天格外亮,让人分不清是夜晚还是黎明。雪早已停了,唯有屋檐下还馀一抹残白,融化的雪水叮咚叮咚落下。
东西不少,搬了三趟才搬完,他没有选择从车库绕到会客室,而是选择从院子里穿过。
许言单手拎着塑料袋,里面盛着羊奶粉丶奶瓶丶纯水湿巾丶尿垫,另一只手刚触到冰冷的门把手,就听见会客室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哈欠声。
“喵呜。”
过敏来得比方棠预料中还要凶猛,回到宿舍,温暖环境无异于助长了细菌的威风。
她洗漱过後拿酒精擦了外衣,仍是喷嚏接连不断,像是有人按头把她塞进了细碎的芦花中,眼睛丶鼻子丶嗓子眼儿,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痒的。
黎宁赶紧出门替她求药,吃了片氯雷他定後,随着困意来袭,充血堵塞的鼻腔重新呼吸到干冷空气,方棠才敢松口气。
“快睡吧。”鹿笑递给她去装了温水的保温杯:“华市的天气变化太快了,这还没供暖呢,忽然就冷了。”
黎宁说她们没见识,在她家乡冰城,最冷的时候永远是供暖前和停暖後。
宿舍门上锁,方棠见隔壁床还是空的:“苏苏不回来了吗?”
鹿笑正涂着乳液,闻言停下手上动作:“苏大美女男朋友生日,他们去郊区滑雪了。”
又是一个哈欠,方棠听得不大真切,含糊应了一声,便缩回被窝里,特意将手机调了静音,以免有人打扰。
而独自照顾两只猫的许言看着手机上方棠发来的如何帮助幼猫排便的教程,陷入了深深沉思。
洁癖,倒不至于,但攻克心理防线总归是个大问题。
吃得肚子滚圆的橘猫在他手上翻了个面,最柔软的肚子贴住他掌心,随着呼吸起伏。
许言轻叹一声,颇有些认命的意思,拿起棉签沾了些温水,对准小猫屁股擦拭起来,小猫全然不知,只知道呼呼大睡。
完事後,他又将两只猫摆在一起睡,头抵头丶脚对脚,像太极图的两个半圆,嵌合成一个圆。
许言盯着猫思索须臾,薄薄的樱色嘴唇忽然张开,不带感情吐出一句。
“妈妈不要你们了。”
周五一早,天气重回晴朗,阳光把地面积雪晒得一丝水痕不留,教人恍惚间以为昨天的一场雪是梦里下的。
昨天晚上过敏折腾得方棠饭都没吃,特意设置了七点的闹钟爬起来吃顿早饭,关了闹钟後睡眼惺忪瞧了一眼,没想到先于高数期中成绩惊到她的,是手机上密密麻麻的未接来电和消息提示。
出什麽事了?她不敢耽误,脸都来不及洗,赶紧起身给段行川回电话。
“喂?”电话那头的段行川俨然一副没睡醒的腔调,方棠问他有什麽急事,对面反应了许久才回答。
“嗨,没什麽事儿,就是生气,你懂吗?”段行川一下清醒过来,抱着手机对方棠一顿哭诉:“许言不是什麽好东西,方棠,我把你当姐妹,你是不是也把我当姐妹?”
关许言什麽事?方棠迟疑几秒:“我把你当……好朋友。”
“那就对了,哎呀,气得我话都不知道怎麽说了,我告诉你,许言绝对对你有意思,但是——”
段行川这句话像是大清早往方棠脑袋里灌了一杯超大杯冰美式,头脑转瞬间从混沌状态中抽离。
电话彼端还在絮絮说着,方棠顿感冰水游走在她四肢百骸间,钻骨入髓,冷得她浑身一激灵。
许言对她有意思居然这麽明显吗?她以前是瞎了吗,竟然一点没看出来?
“你听没听我说?”
“哦,我在听。”方棠收回发散的思绪:“你再说一遍。”
“你你你,唉,我告诉你,作为好朋友,你必须给我晾晾他。”
“为什麽啊……”方棠声音一下子软了下来。
她喜欢许言,许言也喜欢她,两人恩恩爱爱到白头,不是皆大欢喜吗?
“为什麽?”段行川冷笑着重复一遍。
隔着电话,方棠都能听出他的咬牙切齿,字像是从牙缝间硬挤出来的:“当然是因为他太狗了,不干人事!”
其实不消段行川吩咐,方棠自己也打算将她跟许言的关系冷处理一段时间。
一来是让她们双方都冷静一下,二来……一旦産生退却的念头,再鼓起勇气比登天还难了。
告白这种事情,还是留给男生去做吧。
方棠把自己的打算如实告诉段行川,电话那边沉静几秒後轰然爆发出一阵狂笑。
“不愧是好姐妹,方棠,你是有悟性的,就按你说的来,晾着他丶冷落他,别搭理他!活该这个不张嘴的狗男人!”
段行川最後说了句自己要补觉,不等方棠追问小猫的情况便挂断了电话。方棠点开微信,打算找许言了解情况。
感情上冷落,猫不算!
微信消息里除了段行川啰嗦一大堆之外,昨天晚上许言也给她发了不少消息,翻了半天才翻到最上面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