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临近黄昏的广平府依旧有许多人排队进城。
马车走走停停,晃的人头晕目眩。
祝大郎最早按耐不住,下了马车走到前方与李臣年闲谈去了。
不多时,江南晨将疆绳随手扔给了一个小厮,自己也加入了闲谈的行列。
“平安,可觉着难受?”祝娘子轻抚着她的後背,柔声问她。
祝平安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祝娘子,您的脸色不大好,要不要下去走走?”甘草瞅着祝娘子苍白的脸庞,提议道:“马车里太闷,咱们也下去呼吸呼吸新鲜的空气。”
祝平安闻言,心中一紧,扭头面向祝娘子,“阿娘,您哪里不舒服?”
她确实疏忽了,这些日子因为江南晨,她早已习惯了马车的晃悠和颠簸,倒是忘记了阿娘甚少坐马车。
且她眼睛……更是疏忽。
“阿娘没事。”祝娘子苍白的几乎不可辨的唇角强扯出一抹微笑,抚慰着她说道:“就是胸口有些闷,许是一直坐在马车里的缘故,我下去走走就好。”
祝平安紧蹙着眉头,拢了拢衣衫,“那我陪您。”
“我也一起!”甘草立即说道:“我陪你们一起下去。”
车夫牵着疆绳站在马匹的一侧,时不时踮脚望着前方长长的队伍。
倏地,马车往前打滑着,他急忙身子後倾,稳住了马匹。
他不明所以的扭身往後瞧,不禁咂舌。
只见那扎着双环髻的小女郎竟是连马凳都不要,直接跳了下来,荡起一片尘土。
“你不用管我,马凳我来拿就行了。”甘草注意到车夫讶异的视线,大咧咧的挥了挥手,示意他不用管。
甘草从小干家务,力气活比寻常女郎都大些,但在搬马凳时还是有些踉跄。
她暗暗咬牙,挪着小碎步将马凳搬到了前面。
“小心。”甘草伸手扶住祝娘子,牵着她慢慢下来。
祝平安还坐在马车里,她拢了拢身上的披帛,一点一点往前蹭着。
“平安。”
待听见祝娘子温柔的嗓音时,她顿了顿,才弯腰出来。
一瞬间,她的两只手都被人牵住,一只冰凉而粗粝,另一只温热略有薄茧。
只一摸,她便知是谁。
城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伍,他们隐约能看见那已在此矗立百年而威严的城门。
广平府的城门并非一朝修缮,它历经多朝而此次加固,才有今日样貌。
祝平安只觉可惜,未能一睹其风采。
转而一想,她如今复明有望,想来再过不久便能瞧见,便也没了遗憾。
不知被祝娘子和甘草走了没几步,嘈杂的人声渐渐小了,也没有随时飘荡的尘土气味。
祝平安整个人都松懈下来,掀开幂篱问道:“阿爹呢?”
“他正和江郎君说话呢,不用管他。”祝娘子早在下马车时便一眼看到了哈哈大笑的祝大郎,像是夫妻间的心灵感应,两人几乎立刻便对上了视线。
祝娘子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祝平安的身上,伸手替她们掸衣袖,“可觉着累了?”
这一路马车坐过来,祝娘子只觉腰酸背痛。
往日羡慕富贵人家的马车,如今到觉着还不如做牛拉的篷车舒服。
她擡头瞧着祝平安带着的幂篱,眼眸划过一抹深意。
他们自家养女郎都不曾这般细致娇贵,出门从未让祝平安戴过什麽遮脸的东西。
祝娘子抿着唇角,手上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他们一家遇上了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