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没有光亮,眼前依旧什麽都看不见。
温热的手掌覆在她的额头,见她醒来,立即抽走。
模糊间,祝平安察觉到了那人指腹上的茧子,以及他那略有一刻急促的呼吸声。
杳娘姐姐和甘草的手上都没有这个位置的茧子,只有一人曾在厨房救下快要摔倒的她时,不经意间蹭过她的手背。
“赵听淮。”
祝平安喉咙烧的干哑,声音极小。
赵听淮没有听清,俯身凑近些,问她,“什麽?”
屋里静了下来。
祝平安听清了他的那些不自然。
半晌,她轻轻喘息,迟缓着语速,与赵听淮说道:“我想吃河水冷镇的甜瓜。”
短短一句话,她喘了好几口气,语速愈发迟缓。
赵听淮擡手,将帕子搭在水盆的沿边,“好。”
他想,刚刚祝平安嘴角勾起的一抹笑,约是梦见吃甜瓜了。
——
翌日清晨,微风带着几分春末的凉意,轻轻掠过树梢,将叶梢上的露水摇落,初升的太阳散发着丝丝暖意,照在院子里落下层层影子。
不知谁家竈上煮着粥,米香混着柴火气缓缓飘出来,飘进了高墙之内,和空气中草木的清气混在一起,让人顿觉饥肠辘辘。
而高墙之外,巷子里有挑担的货郎走过,扁担吱呀吱呀作响,嘴里吆喝着新摘的杨梅,红的发紫。
“吱呀。”一扇门从内打开,走出来一位虽身着粗布短衣,但身姿欣长,面容清隽的郎君。
那货郎一看便笑,高声说道:“赵大夫早啊!”
赵听淮颔首浅笑,将视线落在他的竹筐上,“张叔早,我想要些杨梅,要很甜的。”
张货郎一听,连忙放下扁担,掀开竹筐上盖着的白色麻布,道:“要多少,我跟你说,这些杨梅都是我今早天未亮去摘的,甜的很呐!”
甘草急匆匆走来,轻唤,“赵大夫。”
赵听淮转身,接过她手里约莫高九寸的竹篓,“全部装满。”
张货郎眼眸都亮了,笑容可掬,眼角的细纹层层堆叠着,忙拿过竹篓放到地上,“好嘞!赵大夫你放心,我给你挑的都是甜的不能再甜的了!”
“多谢张叔。”
赵听淮道了谢,背手而立。
——
祝平安醒来时,高烧已退。
她半倚着软枕,手中捧着一碗正冒着热气,闻着便苦的汤药。
床榻边的木案上,青瓷蝶里盛着两三块的饴糖,日光透过窗柩,将糖块照的通透,似冻住的蜜浆。
杳娘坐在床沿,从盘子里拈起一块饴糖,半哄着祝平安说道:“这良药苦口,你不能不喝,且你还未好全,更得喝了。”
“我给你拿了饴糖,甜的很,待你喝了便给你吃,咱们不告诉听淮。”
是了,赵听淮不让她吃糖,怕影响了药性。
“我喝便是了。”祝平安妥协,抿了抿唇,一手掐着鼻子,闭上眼睛将碗沿送到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