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答应过裴瑛和绿绮她会回去,但似乎要食言了。
她要死了。
她就要死了。
还有许下的承诺没有完成,还有需要锻造的东西没有锻造,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嘴角溢出鲜血,她看着月光,视线越来越模糊。
“刀语心,刀语心!不要睡过去。”
逐渐沉溺的意识却清晰感受到谢止沉的双手在颤抖,眼前被一片赤红覆盖,好似是他的眼睛,又好似是他在使用本源之力。
她听见他在说:“我绝不会让你死去。”
血,温热的血,但并不来自于她自身。
赤红散去,刀语心体温回升,有了足够支撑身体的力量,模糊的视线重新聚焦,源源不断流淌的血从谢止沉胸腔处流出。
他把自己的心脏交给了她。
见刀语心看向自己,他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低声说道:“太好了。”
“……为什麽?”
“因为……我不想让你死去。”他又一次展露笑颜,带着血迹眉眼稍弯,“这是我自私的愿望。”
突如其来的一切已经让刀语心脑子里一片空白,谢止沉口中吐出鲜血,她机械地本能去扶住他逐渐失温的躯体。
为什麽总是要因为自己的存在牵连到其他的人?
为什麽她总是经历这些自己无能为力的灾难?
为什麽死去的人不是她?
先前感受到的颤抖没有消失,此刻无助的人变成了她自己。谢止沉的生命力一直流逝,越来越微薄,又一次咳出涌出的血液後,他有气无力说着最後的话语:
“裴队长在等你回去,我也……会等你来找到我。”
“这不会是永别。”
他想要擡手去触碰刀语心但在未触及前就消散,一切化作飞灰之後,什麽都没有留下。
刀语心僵硬地保持着与先前别无二致的姿势,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麽做,她不明白自己究竟要怎样才能避免这些该死的命运。
“真感人啊。”
随之而来的是又一道光失。
异化之力将刀语心包裹,把攻击悉数抵消,而在其中,刀语心身上可怖的伤势正在逐步愈合。
黑潮建起的屏障抵挡着无止无休的箭矢,恍惚中,她仿若又一次坠入漆黑无光的深海,只有刺入灵魂又无比熟悉的冷寂。潜藏在灵魂最初时刻的记忆在她脑海中闪回,最後,她听见海浪在翻涌。
眼前闪过的光芒将刀语心的意识重新拉回现实,缓缓擡眼,她看见神明自高空中走入尘世,原先一同围攻的狂信徒此刻全都朝同一个方向,虔诚地跪倒在地。
祂身上的洁白长袍被夜风吹拂,白金色的发色和金纹密布的瞳孔让祂如黑夜中的太阳一般,而祂脸上讥讽的笑容也如颜色一般刺目。
祂是凶手。
祂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异化之力自阴影中暴起,无声尖啸着刺向“太阳”所在的方向。离得越近,阴影就不断拉伸,延长,勾勒出一场歇斯底里的疯狂。
“垂死挣扎。”
祂挥手,张牙舞爪的漆黑力量就即刻溃散,如同被太阳蒸腾的水汽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可再当祂的目光落在先前的位置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逃了吗?
下一刻,祂视线後移反手展出一道屏障挡住攻击。刀语心无声无息来到祂的身後,出乎祂的意料,刀语心凝结出的力量穿透祂的壁障,直直洞穿祂的掌心。
许久未感受过的疼痛反而让祂头一回认真打量起身为攻击者的刀语心。
与那空无一物的深黑视线对视,祂扬起一个笑说:“有点意思。”
随即,祂甩开刀语心,被穿透血洞已经复原。祂神色淡淡看向远处的人影,察觉到她身上的气息也开始变化,只需要再过不久,原初邪魔的心脏就会将她同化为“神明”。
即便如此,身为征战无数世界的杀戮机器,祂有足够的自信在那之前将她了结。
比起这些祂更关心:“能让旧日之主承受如此沉重的代价也是少见。”昔日承受万族围剿最终也是轻飘飘假死脱身。
“你是他的同盟?”
祂的问题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距离边境还有一片荒原,谢止沉留在刀语心胸腔中的心脏在跳动,她没打算主动寻死,只是她不觉得神会给她逃离的机会。
先前致命的创伤已经在心脏带来的力量下痊愈,她的血肉在重新生长,异化之力在转化同根同源的本源之力。
在无数繁杂的思绪中,她找不到自己的生路在何处。
她只觉得,白色的光晕太过灼眼。
“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