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纷扰并未因我的离开而停止,它通过报纸,一点点渗透进萨罗郡的宁静。
报纸上开始连篇地报道“季诺里维夫信件”事件。
那据说是共産国际领导人季诺维也夫写给英国工党的一封秘密信件,内容涉及煽动……和破坏活动。
这封信的真僞莫辨,却在政坛掀起了滔天巨浪。
“红色恐慌”像瘟疫一样在伦敦,乃至整个英国蔓延开来。
报纸的头条充斥着骇人听闻的标题,将工党与激进的共産主义者紧密联系起来。
街头再次出现游行和抗议,这次不再是要求工作和面包的工人,而是愤怒的丶恐惧“赤色威胁”的中産阶级和保守派民衆。
我坐在家中温暖的书房里,读着这些来自远方的新闻,手指冰凉。
我能想象得到伦敦此刻的混乱,也能猜到这背後必然有着复杂的势力角逐。
简的身影在这片混乱中若隐若现,我无法得知她究竟置身于何种境地。
工党在大选中的优势,随着这封信件的公布和持续发酵,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
最终,保守党赢得了大选,重新上台。
消息传到萨罗郡时,是一个阴沉的下午。
我放下报纸,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暗的天空。
保守党上台了。
那麽,那位曾给简写过邀请信的保守党领袖呢?
简的拒绝,是否带来了麻烦?
格林小姐和简之间,是否因此産生了新的波澜?
梅尔小姐是否一切安好?
无数个问题在我脑海中盘旋,却没有一个答案。
担心和焦虑像野草一样在我心里疯长。我开始陷入深深的纠结。
我明白简送我回来的用意,这里安全,远离风暴中心。
我留下来确实可能帮不上忙,甚至添乱。
但正是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折磨着我。
我讨厌这种感觉。
我讨厌。
我无法知晓她的安危,无法在她需要的时候哪怕递上一杯热茶。
伦敦的局势如此诡谲,她独自一人面对那些豺狼虎豹,我真的就能心安理得地待在这世外桃源吗?
另一方面,一种隐隐的丶被排斥在外的感觉也在啃噬着我。
简的世界,那些关乎生死丶权力和整个国家走向的重大事件,似乎与我隔着一层无形的壁垒。
她将我妥善地安置在安全地带,却也切断了我和她之间最紧密的联系。
我们曾一起侦破案件,分享秘密,而现在,我只能通过报纸的只言片语来猜测她的处境。
这种纠结让我坐立难安。
我在温室里待的时间越来越长,但我从我看花草。
我的思绪会不由自主地飘向伦敦。
飘向那个在迷雾和危险中穿行的身影。
纳迪尔当然察觉到了我的心事。
……
一天傍晚,他来到温室找到我,手里拿着一小束刚刚采摘的丶姿态优雅的蓝铃花。
“姐姐,”他将花递给我,声音温和,“你看这些蓝铃花。”
我接过花,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它们看起来很娇弱,对吧?”
纳迪尔指着那些铃铛般的蓝色花朵,“但它们根系扎得很深,而且,它们知道自己需要什麽。充足的阴凉,湿润的土壤,以及,”他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睛,“努力向上生长,去触碰从林叶缝隙里漏下来的那一点点阳光。它们从不犹豫。”
我捏着那束蓝铃花,柔软的花瓣触感细腻。
纳迪尔的话简单,却刚刚好。
是的,我知道我应该选择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