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脸色骇然,下意识地抚上自己即便浓妆也难掩衰老的脸。
皇帝不再多言,拂袖而去。
徒留太后僵立在原地,脸色青白交错,她猛地抓住正要跟随皇帝离开的常公公:“常玉!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另一只手仍抚着脸,眼神慌乱,“可没有玉容丹,哀家现在要怎么办?”
从前每次玉容丹出炉,她拿到的都是加急送进宫的第一炉丹药!美颜润泽的效果,比京中那些贵妇买到的强了不知凡几。
如今这玉容丹说断就断,她容颜比服用之前更为衰老。以至近来她不敢再召任何人入宫觐见!生怕被人看出她容颜改变!
常公公眼底闪过一抹暗芒。他微微躬身,声音柔和地劝慰道:
“陛下近来也是为了西北战事与朝中琐事心烦,绝非有意对娘娘摆脸色。
娘娘,恕老奴多嘴,听闻那玉阳子已在大理寺狱中自尽身亡了。陛下已严令,不准任何人再私炼此等虎狼之药。
娘娘,为了凤体安康,您还是听陛下的话吧。”
*
马车在尚书府门前的青石板上稳稳停驻。
云昭正欲携苏氏同下马车,李灼灼却突然探身,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圆溜溜的杏眼里满是关切与跃跃欲试:“云昭,真不用我和我娘陪你进去吗?”
她说着,还拍了拍身旁英国公夫人结实的手臂,压低声音却难掩兴奋,“等会儿若是里头厮打起来,我娘一个能顶十个!保管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郑氏没好气地拍了她一记,嗔怪道:“没个正形!”
“我们先不回去。”她对云昭和苏氏道,“待会若真遇上什么,只管让婢女出来喊我们。”
云昭心中暖流涌动,郑重向二人敛衽一礼:“灼灼,夫人,今日之情,云昭铭记于心。”她又对郑氏道,“待我处理完家中琐事,便即刻上门,为灼灼解决她那桩烦心事。”
郑氏也不与她多客套,爽快点头:“一言为定。”
云昭与苏氏相携下了马车,莺时、雪信、严嬷嬷和孙婆子四人紧随其后。
此时天光大亮,街上行人渐多,车马往来,叫卖声此起彼伏。
不少人注意到她们母女二人从挂着英国公府徽记的马车下来,不禁低声议论起来:
“咦?那不是姜大小姐吗?她怎么……这就回来了?”
“不是说她被永熙王看中,要纳入王府了吗?这瞧着也不像啊……”
“我也听说了!都说她攀上了永熙王的高枝儿,连姜家门槛都要换金的了!”
这些窃窃私语虽压低了声音,却清晰地飘进了苏氏耳中。
她霍然转身,平日里温婉的眉眼此刻尽是凛然之色:“是谁在那里胡吣!竟敢随意污蔑我儿清白?!”
一旁严嬷嬷亦神色庄严,冷厉道:“我们姑娘好好的官家小姐,昨日应丹阳郡公府之邀,前去赴宴,何时与永熙王有了牵扯?再敢胡说,仔细你们的舌头!”
百姓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厉声呵斥震住,有人讪讪,也有人不服气地嘟囔:
“这……这满京城都传遍了,我们也是听人说的。”
“就是啊,都说永熙王对姜小姐青眼有加呢……”
“难道这事竟不是真的?”
云昭身边的莺时和雪信几乎异口同声:
“当然不是真的!休要胡说八道,败坏我家小姐清誉!”
莺时更是快言快语道:“我家小姐昨夜只在宴席上远远见过永熙王一眼,连话都未曾说过半句!哪个黑心肝的,居然编排出这等谣言?!”
人群中一位提着菜篮的大婶忍不住插嘴:“我就说嘛!姜大姑娘多么孝顺一个孩子,又是陛下亲口夸赞过的玄师,前途无量!怎会自甘堕落,去那吃人的王府做妾?”
“是啊,青莲观那些枉死的姑娘家,都是姜大小姐帮忙超度的!”
“这消息也不知打哪传来的,说不定啊,是有人眼红姜小姐,故意泼脏水!”
云昭听着这些纷纷议论,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已了然。
能将这等捕风捉影的流言传得如此迅捷,仅凭姜绾心和梅柔卿,怕还没有这般通天的手段。
她想起今晨与孙婆子料理过熙园首尾,一同回到丹阳郡公府时,从英国公夫人口中听到的那件事……唇角不禁勾起一抹弧度。
看来,太子殿下昨晚得了美人,今日一早就迫不及待要利用这些市井流言,将她彻底钉死!
她不再理会街头的喧嚣,示意身旁的雪信和莺时扶好面色不佳的苏氏,主仆几人挺直脊背,一步步迈上尚书府门前的石阶。
不知为何,今日姜府那两扇厚重的朱漆大门竟虚掩着,连平日守在门房的小厮福安也不见踪影,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寂静。
云昭微微蹙了蹙眉,心中警觉,伸手轻轻推开了那扇半掩的门。
刚绕过雕着福禄寿纹的影壁,还未踏入前院,便听到女子哭喊声和物品摔砸的脆响。
“我不过是想回我自己娘家,这也不行吗?凭什么拦着我们娘仨!”
“祖母!求求祖母!别砸我们的东西!呜呜呜……别砸!”
竟是温氏和绾棠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