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龚玉玟,他一直心怀愧疚,不仅因为她被迫嫁过来,无辜独守空闺,更因为自己酒后无状,破了当初绝不行房的约定。
沈瞋要清算温琢时,龚玉玟恰好查出了身孕。
谢琅泱原本宁死也不愿弹劾,怎奈沈瞋告诉他,他若包庇温琢,谢家就要一并问罪,到时龚家,龚玉玟,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受牵连。
那几日,谢琅泱觉得自己就快被撕裂了,他恨不能当场自戕,也不愿做这么痛苦的抉择。
可那晚,龚玉玟却主动来找他,劝他遵循自己的内心。
“陛下怎能让你如此痛苦,你千万别管我们母子,一定要保下温掌院,既然嫁给你,无论是什么结局,我都心甘情愿。”
谢琅泱再忍不住,伏在她怀中痛恸嚎啕。
一夜未眠,终是做了决定。
他与温琢,都不能再对不起龚玉玟了,更何况她已不止自己,还有腹中无辜的孩子。
他给了所有人周全,父母,恩师,新帝,发妻,唯独辜负了温琢。
他宁愿永坠地狱,生生世世向温琢赎罪。
温琢被禁卫军押走时,他不敢回头,不敢看他的眼睛,不敢听他的声音。
他被巍巍皇权压得喘息不得,精疲力尽。
直到行刑那天,他都以为这是场无可避免的悲剧。
然而清凉殿中温琢却问住了他,沈瞋怎知温琢喜欢男人?是啊,沈瞋怎知?
上一世沈瞋在顺元帝面前大放厥词时他完全在状况之外,后来温琢将沈瞋扶起,开始辅佐沈瞋,他才后知后觉地接受了这个决定。
现在他已明白,沈瞋根本是巧设苦肉计,那么这个秘密,究竟是谁泄露的?
“谢郎?”龚玉玟见谢琅泱神色疲惫,双眼赤红,却一直盯着自己看,心里有些发毛。
“玉玟,你经常与你姐姐见面吗?”谢琅泱突然严肃问道。
若是府中丫鬟眼线们发现的,必然会告知龚知远,那龚知远见到那篇《晚山赋》时,就不会是那种表情。
所以,他其实隐藏的很好,没引起任何人怀疑,他唯对一人不设防,便是他当作自己人的龚玉玟。
龚玉玟被他问愣了,睫毛颤巍巍几下,才迟疑着说:“偶尔。。。。。。你也知道,我在府中甚是无聊,姐姐心疼我。”
“你是否与她说过我与温掌院的事!”谢琅泱逼近一步,突然扼住她的腕。
龚玉玟痛的将外袍松落,她惊惧之余,慌忙晃头,像是极委屈似的,竖起三根手指发誓:“没有,我怎会与她说,她会告诉父亲,父亲会斥责你的!”
谢琅泱看她急得含泪的样子,又不太确定了。
或许是温府上出了问题,柳绮迎与江蛮女二人,也是知道的,那江蛮女思维简单,行事莽撞,倒很容易泄露秘密。
他不该心急气躁,就朝龚玉玟撒气。
“是我累着了,方才你别介意。”谢琅泱松开手,欠身向她致歉。
“诶,不用!”龚玉玟赶紧跑开,不受这一礼,她用袖子抹掉眼泪,毫不计较地朝谢琅泱笑笑。
谢琅泱也努力回以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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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府中。
温琢换了一身翠白色襕衫,扛着锄头,将栽在花田的白山茶连根剜起。
过了冬,这花就谢了个干净,舒舒服服的春日不努力开花,偏要在冬日强行吃苦,温琢很不喜欢。
因为谢琅泱说他像这花,清致洁白,他才勉为其难栽种这一片。
如今也没什么留的必要。
温琢不是一个喜欢回头的人,这也并非他第一次被人舍弃,若是脆弱易折,只怕他未及总角就死了。
但他却是个很记仇的人,前世一撇一捺,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他要一步步将他们逼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心下发着狠,使着劲儿,乌发都咬在口中,然而只刨了几锄头,就累得不愿动了。
锄头一扔,喊人。
没人应,这两人竟都去送那混账了,这倒让温琢意外。
沈徵很招人喜欢吗?
没觉得。
看来人手有些不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