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行李,按下回家的按钮。
电梯“喀吱”地响着,喘息着停下,顿了顿,打开大门。唐执徐背对着她走进去,随手按下关门,电梯门合上,他的身影变窄,直到隔断。
秦天仍然无声地站在哪里。三千个日夜,每一处的回忆都有他。炽热夏日的笑容,寒冬深夜的陪伴。灯火辉煌的都市,泥泞的乡间小路,每一步都有他。
电梯门钝响了一声,又打开了。唐执徐用手挡住了门。
“我收回那句话,不再是朋友那句话。”
楼道的感应灯坏了般闪烁,她伸手捂住眼。
他转过头不看她,喉咙哽住了。过了会儿,才说出来。
“我只是需要时间,给我时间。”
他的手从门上松开了。门关闭前的一瞬,她捂着眼的手放下了,模糊又用力地点头。
电梯门外她的身影消失了,他捂住脸靠在墙上。会好起来的,。
秦天提着行李进了房间,像抽去了力气般坐在沙发上。她的手里是那个信封,手机震了好几下。可她什麽也不想看。她呆坐了半晌,走到卫生间洗了把脸。镜子里眼圈泛着粉,眼睛还是红的。
客厅里,手机又连续震了起来,童仲元发来了视频请求。她这才想起来,到达上海後,这一个晚上她没跟他联系过。他大概是发了消息见她不回着急了。她切到语音通话接听。
童仲元见视频请求被改成了语音通话,一怔,笑了。这是报应不爽麽,轮到他被切到语音了。
“我刚到家,不用担心。”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鼻塞。
“声音怎麽了?着凉了?”
她下意识捂住听筒。他还真是敏锐。关于唐执徐的事,她没什麽可心虚的,但她也绝不会让童仲元知道。这是她和唐执徐之间的秘密,尊严和青春。
“吹了点风,洗个澡就好了。”
“那快去洗。洗完我们再通话。”
“你早点睡觉吧。我洗完很晚了。”
“我等你。”童仲元柔软地回应。
“不用。我累了,洗完就睡了。”
他默了一晌,温和地说:“先去洗吧。早点休息,晚安。”
挂了电话,她躺倒在沙发上。那个信封提醒着她,在她和童仲元耳鬓厮磨的时间里,唐执徐正在为她寻觅真相。她很清楚她对他没有爱情,可是她也需要时间,需要时间去消化伤害他的愧疚感。
秦天摒除了所有杂念,打开了信封。
第一页纸是庄相严的基本资料,1939年河南西顶出生,1958年参加工作。1976年任西顶市委副书记,他在1989年调往上海,1997年在上海退休,2003过世。
第二页纸是他家庭成员的简单信息。他育有一子一女,长女庄绿英1987结婚了,留在了河南。幼子随父母来到上海後,92年参加工作,2003年辞职後与家人一起去了日本。
他的名字是庄北遥,曾是上亚博物馆鉴定组的专家,秦允杰的同事。
“庄叔叔早!”
庄北遥回过头,笑道:“易章来了啊,放暑假了?”
“嗯。”
庄北遥拉开抽屉,拿出一盒喜糖,交给她。
“吃糖吧。”
秦易章接过喜糖,这盒喜糖很稀罕,不是那种八颗糖的那种,而是有好几颗巧克力。
“叔叔你结婚了?”
“哈哈哈哈哈!”庄北遥笑了起来,“我早结婚了。这是上周亲戚结婚,我特地留着给易章呢。”
“谢谢庄叔叔!”
爸爸所有的同事里,她最喜欢庄叔叔。庄叔叔的抽屉像个魔法盒子,总能拿出糖果丶饼干,漂亮的小文具。
“北遥,你过来看一下吗?香港发来的资料,说是刚到……”
秦允杰和庄北遥站在窗口,在阳光下端看资料照片。海关大楼的钟声遥遥回响,黄浦江的风吹进黑色雕花的弧形窗棂。他们谈论,探讨,阳光把他们年轻的剪影投在刚打过蜡的拼花地板上。